聂云凤知道的事情,基本是那一夜林泉所谈的,不过林泉生母乃是姜碧漪这件事,聂云凤就不知情了。
说完仁皇帝一朝的恩怨,聂云凤谈了林泉,虽然她痛惜林泉的叛节,但还是为了林泉隐瞒了这一件事,而是说林泉受到了武皇帝的重用,于是有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心。
这之后的事情,聂云凤差不多已经谈过了,也就没有多谈。
林冰梅看着聂云凤谈及自己父亲的时候眼中那神情,如同自己母亲一样,她心中明白,眼前这位坤道,和自己父亲关系非是朋友那么简单。
聂云凤说完,对着林冰梅说:“你父亲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修三朝国史,在南通城的时候,他已经修好了仁皇帝朝了,只不过因为战乱而没有能够修订,这草稿,想必还在你家中,我听人说过,曹大家替兄修史,而冰梅你,这修撰三朝国史的任务,也就要交给你了。”
林冰梅听到自己祖父是因为私修国史而获罪,心中惨然,想到自己父亲一辈子也是希望能够继承父业,修撰三朝国史而半途早逝,心中有了一个念头。
“大哥叫绍闻字念修,这名字之中,是父亲想要大哥能够继承这修史的大业吗?”
林冰梅心中将这个念头挂在心上,等聂云凤晚课的时候,亲自到了后院拜见自己母亲。
这时候乐琼正在指点唐锦剑法,见到女儿下楼到来,乐琼走了上去,牵着林冰梅,到自己身边坐下说:“冰梅,你找阿娘有什么事吗?”
“母亲大人,孩儿记得家中似乎有一部世宗国史?”
乐琼点点头,对着林冰梅说:“不错,你父亲修三朝国史,这太祖朝,太宗朝都已经呈递,未有这世宗朝的,因为战乱,而不得修订,呈递朝廷。你父亲全节之后,家中众人也没有这个才能,只能将那书藏在阁楼之中。”
“既然是父亲大人遗志,孩儿想要将此书修订完成,以慰父亲大人。”
“你有这心就好了,只是此事,你应该知道,非是圣人允许,私人严禁修史,你若是想要完成你父亲未竟之业,也需要圣人点头才是。”
林冰梅点点头,让乐琼写信回到老家,让人将家中的世宗朝国史给送来。
她也写了奏疏,以县主的名义递呈给圣人。
圣人这些时日,对于林绍闻不学无术感到难过,而林冰梅这一封奏疏,却让圣人开心起来。
圣人允许了林冰梅这个折子,不过这一次修史,因为林冰梅是女子,于是圣人让林冰梅暂且居住在履冰宫中,和建文公主为伴,林冰梅每天所写,第二日就要呈交到史馆,史馆审阅之后,评注之后传回林冰梅,林冰梅定稿之后,在呈递给圣人,圣人审阅曰可,就可以让翰林抄录了,订稿成书了。
崇文并没有十五年,圣人改元奎光,取太史令奎璧流光之意。
奎光元年正月十五之后,林冰梅开始参与修撰世宗、中宗二朝国史。
而在林冰梅进入宫中这一天,林绍闻和叶时熙也离开了这里,前往到陇右府。
这叶时熙愿意去,是因为他心想林冰梅乃是圣人封的弘文县主,若是自己不能有官职在身的话,那么就难匹配。
科举叶时熙虽然有把握,但是虞朝科举出身,很少能担大任,他于是想走察举这一科。
如今和林绍闻一起去,到时候有机会了,林绍闻也将自己功绩禀告,自己也可以从贤良方正或者博学鸿词二科出仕,当上官员。
他们是二月二到的,当天晚上,知府接待了他们。
知府一般来说,是看不上学正的,毕竟学官基本是同级矮三分,更别说,这学正品命还不如府丞。
奈何林绍闻,先是信文伯,父亲乃是智勇侯,深受圣人宠信,知府也只能放下架子,亲自出门迎接自己这个下属。
知府如此,城中诸侯官绅也是如此,不过叶时熙告诉林绍闻,这毕竟是来当学官,掌管府学的,还是应该先见生员和府学之中的下属。
于是二月初三,林绍闻在明伦堂见到了生员和士子,这些人以惠先生为首。
惠先生这人,虽然迂腐,但是对于这种场所,倒是十分好用,举止交谈,端正而不失礼,大家都是读书人,也不敢在这个场面,说什么酸腐之类话。
林绍闻见惠先生一脸正经,如同丁玉立一样,不由见面就有了三分敬重,接下来他这个年轻的学正倒是和诸位生员其乐融融。
这府学的生员,学问说起来,和林绍闻也是半斤八两,他们唯一胜过林绍闻的就是在时文上,不过这种场合,也没有谁煞风景,谈制艺的事情。
虽然生员不懂,但是孔至这些人心中十分清楚,在当天告退之后,张光邀请他们到了自己家中小酌。
程四可是一个管不住嘴的人,这杯酒下肚之后,开口言:“二位,这位学正大人,你们怎么看。”
孔至喝了一杯酒,对着程四可说:“愿之,你我一般见识。”
“愿之,惟危,真是奇怪,学正大人乃是文正公嫡子,那海澜先生(丁玉立的尊称)也是士林有名的人物,虽然不如二梁先生,林学正再其门下学习,也不至于如此。”
程四可想了一番,对着张光说:“子夏,这就是我不愿意教授广牧的原因。这论起辈分来,海澜先生和林学正,乃是师兄弟,这文正公早逝,这嫡长子,海澜先生又不便管教,自然会如此。别说海澜先生了,就算林门四先生(梁元培,梁法尧,丁玉立,云思义四人的尊称。)其他三人,也不好教这文正公的儿子。自古以来,故人之子,可以养,难以教。责之心中有愧,心中有愧呀。”
张光和孔至心想有道理,的确以丁玉立的身份,要管教林绍闻,有些尴尬。这训责的太严重了,未免会有愧对之心。
孔至喝了一杯酒,继续说:“虽然广牧和林学正二人相似,但是我见学正脸上有正气,而不似广牧那般脸上有油气。就算不能成为一代大儒,也可以守住文正公一脉清名。只可惜,世杰没有这个福分,我也没有那个福分。”
“惟危兄,这广牧虽然行事不乖,但根底还正,若是有良人引导,自然也会走上正道,作为相交多年之人,我斗胆说一句,如今广牧心性未定,完全是因为尚未有成家,你这婚事都拖了多年了,不如早早成家也好。”
孔至听了之后,认为也是这个道理,这件婚事拖得有点久了,在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在孔至想事情的时候,程四可敬了张光一杯说:“子夏,你常言阴德,这世杰也算一个有德之人,为何会有这么一个不肖之子呢?”
张光摇摇头,对着程四可说:“愿之,这种事情不好说,不过世杰一脉,三代皆是正人,偏偏遇到此等事情,真是难说难说。”
“我说,这就是应了易上的那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吉凶生焉。广牧平时所接触的乃是什么人,你我心中自然明白,这位林学正,在桐山书院之中,就算没有学,耳濡目染,皆是正人言行,所以能不坏文正公家风,守住文正公清誉。”
“愿之所言有理,有理。”
这一场酒席之后,孔至也让人去了戈府,提了这件事。
张氏早就想完婚了,只是因为当家的不在了,自己不好去催婚,如今亲家提了出来,她自然答应了。
接下来张氏让王忠去找张隆庆,准备和张隆庆商谈这婚事。
恰好张隆庆这从周流山烧香回来,听说这件事后,立马到了戈府,见到了自己姐姐。
“弟弟,你在外面长年跑动,麻烦你帮忙置办一些东西。”
张氏将自己婚礼的时候物品大概说了一下,张隆庆心中默算,等到张氏说完,对着张氏说:“姐姐,你这个办下来,至少要六七百两银子,按照小弟的意见,不如就从这西京购买一些本地的,不要买外省的,这样百两银子就可以办下来。”
“这乃是你外甥人生大事,怎么能够马虎呢?当初我嫁过来的,多么风光,而且那孔家姑娘,也是大家之后,若是寒酸了,岂不是让别人受委屈。”
“这百两银子已经足够风光了,弟弟我办婚事的时候,也不过五六两银子。姐姐,不满你说,若是以前,我自然会应承这件事,但是经过这些年走南闯北,经历了不少,我才发现姐夫以前说的都是正理。姐姐,你买这些东西来,到时候家中要用钱的时候,到时候变卖典当,会折损一大笔,比如剩下这五百多两银子,若是日后有一个急用,也可以应急一下。”张隆庆诚恳地劝解,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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