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贵被这一说,嘴里嘟喃着:“哼,要出钱你们出,我家可没有闲钱。”
这时候,门外有人喊道:“长贵老爷在吗?县尊大人请你去一趟。”
薛长贵听到这话,满脸春风,站起身来,整理一下服饰,对着薛安国等人行礼说:“你们慢聊,我有事,先告辞了。”
在薛长贵离开之后,薛安国看着四周的族人说:“我找诸位除了清明会的事情,还是准备大家筹钱,找一个教书先生来坐馆。薛长贵这人虽然可恶,但是他的话倒是没错,若是我们家中出了几个读书种子,自然比在土地里讨生活要好。不知道几位意下如何?”
“钱我们挤挤还是有的,只是这先生居住何处?在何处受业呢?”
“这一点我已经考虑到了,先生就住我家吧,我还有一间空房,至于开馆所在,就在这寺庙之中,这件事我想师傅不会介怀吧。”
怀空连忙说不会不会,更说有先生在这里教书正是他的缘分。
地和住处都有了,薛安国说:“我明天上县城去问问,有没有书生来坐馆。”
大家点点头,查看了一下账房先生写的数字,大家就散了。
第二天一早,薛安国准备前往地里干活,薛长贵在路上的拦住他,好声好气的说:“安国,你对这集上的人熟悉,你可知道这集上有谁善作画呢?”
薛安国不知道他问这个是为了什么,但是薛长贵按照字辈是自己长辈,他不能不回答:“幺爸,听说在夏老头那居住的年轻人会作画,今年过年的门神都是他画的,只不过这个男子有一些疯癫,幺爸你可要注意了。”
“无碍无碍,只要会作画就行。”
薛长贵告别薛安国,到了东头的夏老头家,夏老头祖上是从外县讨食而来,幸国朝初立,行均田制,让夏老头一家有了田地。夏老头信佛好善,是村里有名的大好人。可惜是外姓人,没有家族帮衬,又没有钱,只能打一辈子光棍了。
那个年轻人薛长贵也听说过,是冬天来到这里的,自称是京畿府人士,因为遇上歹人,将路引等抢去,只能流落此地。夏老头心善,于是就收留那汉子。
薛长贵才走到夏老头屋前,就听到乐声,这个声音他在县里听到过,叫做皮鼓,是京畿那边花子唱戏时候用的。
“释闷怀,破岑寂,只照着热闹处说来。
十字街坊,几下捶皮千古快。
八仙桌上,一声醒木万人惊。
凿破混沌作两间,
五行生克苦歪缠。
兔走鸟飞催短景,
龙征虎斗耍长拳。
生下到从忙里死,
死前谁会把心宽。
一腔填满荆棘刺,
两肩挑起乱石山。
试看那曹陵宋寝埋荒草吗,
卫殿吴宫起暮烟。
倒不如淡饭粗茶茅屋下,
和风冷露一蒲团……”
那声音唱着这弹词,充满了嘲讽,让薛长贵十分不喜。
薛长贵心想这人弹词真是有病,这粗茶淡饭有什么好的,要过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不在听,推门而入。见一青年身穿白衣,头上无巾,心中明白这人没有出身,是一个白丁。
让他吃惊的就是这个男子样貌,面如晓月,眼藏点星。这样俊俏,连知县的姨太都没有这个男子漂亮。
男子见薛长贵打扰到自己,不悦道:“你来此地所谓何事呢?”
“这位朋友怎么称呼?我听闻朋友你会作画,希望帮县令大人画四美图,让县令画钗列屏。”
“县尊倒是好福气,作画简单,不知道他出多少润笔呢?”
“县尊说是合尚书之章,若是满意,有关雎之数。”薛长贵连忙说着,青年点点头,进去向屋里的秦老道别,然后跟着薛长贵到了城中。
进入知县府,知县坐在那里,威严的说:“不知道足下如何称呼?”
“在下陆通,草字接舆。”
县令看着他只是微微行礼,心中不悦,但是因为不在堂中,追究不得。只能冷冷挥手:“画眉,带他去后院,好生照顾,别失了礼数。”
一个丫鬟带着陆通到了后院,让人准备好文房四宝,陆通开始画了起来,只用了一下午时间,陆通就已经画好了四副美人图,更分别提上四首诗。
丫鬟见天色以黑,禀告知县,得知县许诺后,带着陆通到了一旁的房间休息。知县在房间欣赏画像,这写画像人物裙带当风,有帝子神女之姿,知县不由赞不绝口,连声夸赞。
欣赏了一会儿,他看着上面的题诗。他本是爱诗之人,原想自己题诗,见陆通已经题诗上去,无奈叹息一声,开始读起来一首来。
“羞花幽恨终难遣,仙袂飘摇赠宝钗。
此恨难与人寰道,多情更向帝王排。
蓬莱竟日无佳梦,海岛终年存素怀。
只愿来生重连理,休言红袖化残骸。”
知县知道此诗题的不是自己的姨太,而是四大美人之一的羞花,他连读了几遍,不由赞叹说:“此子托愿深闺,胸中灵气,足比花间诸家。如此人才,不可埋没在老夫手中。”
知县想到此处,连忙让人请陆通前来,陆通到了书房,见着自己四张美人图,不卑不亢的说:“县尊大人可曾满意?”
“不知贤契有如此才情,以白衣待之,是老夫之过也。贤契有话难言,托于美人花草,古之雅事。近些时日,士子攻读时文,诗赋荒废了多年矣。”
知县说着,让人端茶,将自己的事情满腹恼骚道了出来。这知县年少也爱吟风弄月,写诗做赋,自认才高,取功名如拾草芥,没有想到屡试不第,后攻读时文,弄了一个同进士出身。
虽然以时文得了出身,但是知县在谈话之间对时文深恶痛绝,一时气愤的说:“汪文忠公经天纬地,堪称不世奇才,定正朔,修礼乐,完大律,无不是利在千秋,功在社稷,唯有这设八股取士,天下读书种子由此断了。”
陆通听到这话,不置评论。当初以八股取士是高皇帝的意思,自己不过从旁协助。他倒是不畏惧千秋骂名,只要能够有助社稷,那就足够了。
两人谈论了诗词,陆通指点国初诸家,一针见血,让知县有知己之感。知县越聊越高兴,不知不觉时间流逝。
听到外面的鸡鸣,知县才如梦初醒,连忙说:“接舆,古有倾盖如故,今你我品诗为友,真是一件雅事。今后如有空闲,可到府中相谈。”
“县尊客气了,日后定当叨扰。”
陆通离开这里,去客房小睡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走在路上,陆通不由苦笑,那首诗只是随手而作,他也没有想那么多,但是经知县这么一提,这诗的确有这个含义在。来生也要辅佐君王吗?他没有答案。
清明刚过,就再次有人登门拜访,薛长贵薛安国两人来访。薛长贵谄笑:“陆相公,这是县令老爷托我送你的三百两银子。”
“有劳了。”陆通接过钱袋,看着两人。
“陆相公,我们集上准备找一位书生坐馆,不知道陆相公是否愿意?”
“束脩多少?”
薛安国听陆通这么说,连忙到:“年金十二两银子,日供五十钱。”说着也拿出一个钱袋,陆通接过钱袋,对他们说:“在何处设馆?”
“在木萝娘娘庙中,已经安排妥当,只等陆相公了。”
陆通点点头,对着他们说:“书本这些不用多准备,不过纸笔沙盘一定要用,你们且去通知,明日开始上学。”
两人连忙告辞,在回去的路上,薛安国看着薛长贵说:“幺爸,这书生真的没有问题吧?”薛长贵不悦地说:“安国,你是不知道,县太爷这几天都是夸耀这人学问。你不知道不要紧,那三百两银子不会假吧。难道安国你认为我这个长辈为了诳你,拿那三百银子开玩笑吗?”
薛安国也不在多话,去通知集上的孩童,在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仆人来禀报:“老爷,王员外来了。”
薛安国不敢怠慢,放下碗筷,用手擦了一下嘴巴,到大门亲自迎接。王员外见他出来抱拳行礼说:“世兄,多有叨扰,尚请见谅。”薛安国连忙说:“员外客气,客气,里面请,里面请。”
两人到了客厅,薛安国的老婆连忙去煮茶水。王员外和薛安国寒暄了几句,才开口说:“听闻世兄准备请了一个先生坐馆?”
“嗯,是的。”薛安国不知道王员外为什么这么问,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这先生年金多少,日供几何?”
“年金十二两,日供五十钱。”
“实不相瞒,小女如今到了入学的年龄,老夫原想延请名师,询问县尊老爷,得知贤人在侧。老夫就不舍近求远了。这日供费用,便从老夫账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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