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坐在镇初中的楼顶,在这一片色泽浓郁却单调的视线中,秦安总觉得自己好像是生活在记忆中。
记忆不应该如此清晰,记忆就像挂在老宅青色墙壁上相框里那样,发黄的天空,发霉的底色,有些残缺的颜色,表情各异却从不自然的人们呈现一种模糊的黑白色,仿佛是皮影戏时后台的灯光不足投射出来的单薄影子。
原来尘土呼啸的大操场已经铺上了草,跑道是橡胶的,竟然比丰裕县二中还要高级了,秦安瞅着这些变化,笑了笑,拉着叶竹澜下了楼,跑道篮球场上,这里依然有爬满了苔鳞的砖墙,永远是那样郁郁葱葱的万年青一溜地远去,干涸的水坑像是一个烘的发干的玉米饼子。
秦安和叶竹澜一起坐在砖墙上,她有一双灵巧的眸子,正笑眯眯地看着秦安,长长的睫毛缓缓抖动着,一眨一眨的眼帘里盈着笑意,小美人的风情在微微翘起的眼角,秀气的鼻子,红润的嘴唇间散发出来。
“69班的同学,带我来这里干嘛啊……”
叶竹澜的声音有些青涩的甜蜜,她回想起了在这里,秦安向她表白,然后好多好多电流就把她电的酥酥麻麻的,愣愣地站在那里,脸一下子红了,小女孩子的心好像被他拿在手心里握着哈气似的,拽的有些紧张,热乎乎的,暖暖的,好像跳不跳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了似的。
“叶子,你相信我们上辈子也是一起的吗?秦安握着她的手,刚刚放学,学校里还有游荡的学生,甚至还有初三年级的,当秦安向叶竹澜表白的时候,他们刚刚进入初中,现在都快毕业了。
叶竹澜偷偷看了看,发现没有认识的老师看着自己,这才脸红红地由他握着手,想了想,撅着小嘴摇了摇头。
“为什么?”秦安有些意外地摇了摇头。
“我越来越觉得你和我讲的故事很真了,如果有上辈子,我们肯定没有在一起,所以现在你才会抓紧我的手。”叶竹澜明亮的眸子里有茫茫迭迭的雾气,怔怔地看着秦安。
秦安的手心一痛,是叶竹澜握紧了他的手,她的指甲涂了些粉粉的指甲油。
“你不见了的那天,我做了个梦,梦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好像我死了,然后我在说,秦安,你的叶子一直在清清白白地等着你,这辈子你不要我,下辈子一定要要我。”叶竹澜转过头去,遥望着天空,“秦安,你最喜欢的永远是叶子吗?”
秦安看着她的侧脸,小女孩的忧伤都带着甜蜜,脸颊变的线条都有着明媚的光晕,谈不上多么光彩动人,她的样子却是秦安心里边最清晰,最动人的。
仿佛能够听到秦安心里的声音,叶竹澜的嘴角有了甜甜的笑意,扭过头来看着秦安,“那告诉我吧,故事里的安家二小姐是怎么回事?”
“我和她结婚了,生了个孩子。然后因为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叶子,我就到有叶子的地方来找她了,所以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说……叶竹澜,我喜欢你。”秦安从砖墙上跳了下来,站在篮球场的边沿上,昂着头看晃悠着小腿的叶竹澜。
“那她以后还会把你藏起来吗?”叶竹澜扁了扁嘴,“我觉得你还挺喜欢她的,可是没有喜欢我这么多。”
“不会了吧,她只是想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我的那个家,没有我的孩子,既然我可以因为没有叶子而来找叶子,为什么不因为没有了那个家,那个孩子而回去。”秦安并不怪安洛,只是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回去了,梦幻般的幸福一下子崩溃了,让他一直昏迷着,他知道,那是一种本能,企图将事实扼杀在自己的心外,不接受就意味着自己的幸福并没有消失掉。
“那怎么办啊?”叶竹澜很担心地问道。
“如果秦沁没有了,怎么办?
叶竹澜摇了摇头,怎么可以,这么可爱的秦沁,大家都喜欢的秦沁,怎么可以没有了。
”所以在很多年以后,我会和安洛生个孩子,她的名字叫秦安雅。”秦安搂着她软软的小腿,黑色柔棉的袜裤温温热热的,贴着秦安的心,小声地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很多年以后,我们都已经生了很多孩子了!”
秦安笑了起来,笑的叶竹澜脸颊儿都红了。
“不许笑话我,我……不怕生孩子的,我问过嫂子了,嫂子说不痛。”叶竹澜可还是个小女孩呢,连和秦安那种事情都没有做过,都做不下去,都很怕痛,更不用说生孩子了,叶竹澜没有办法想象,自己那里小小的,连秦安的那个都进不去,孩子怎么出来啊。
叶竹澜其实有些忧虑的,万一自己一直这样,等到秦安和安洛要生孩子了,那可怎么办啊?
“说不定以后我们一年生好几次。”叶竹澜想着就有些不服气了。
“我倒是没有问题,你可别给我生双胞胎,三胞胎的,我可怕,容易出事。”秦安没有去笑话叶竹澜话里边故意犯下的常识性错误,小女孩就是这样,一别扭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自己说什么好像就是什么了一样。
“那我们去试试吧,不过……,不过现在不能生孩子的。”叶竹澜从砖墙上跳了下来,声音像蚊子一样哼哼,也像她和秦安亲亲热热之后,窝在他怀里碎碎念着没有意义的句子时的声音。
叶竹澜看到秦安望着她好像很喜欢,很喜欢得不行了的样子,小脸红红,拉着秦安的手就往学校外跑。
“去哪啊?”
“我家啊……我自己的床……”
叶竹澜说的是合兴村小学,虽然匡咏梅调到市里边去了,但是合兴村小学现在新建了教学楼,房间也不紧张,那房子也还留着。
只是秦安和叶竹澜现在过去,还得清扫清扫。
可是那不是有两个人一起准备新房的感觉吗,想想两个人脸颊身体都灰扑扑地做事情,就是为了生孩子那种事,叶竹澜就有些臊的慌。
秦安担忧的是,这次能成功吗?
两个人小跑着离开了学校,教学楼顶一阵风过,一个单薄的身影清清淡淡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只是顶楼的水塔上却留下了一行字,也许秦安和叶竹澜再也不会来到这里,祝福却依然在这里。
“秦安,叶子,一定要这样幸福下去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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