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声马上响起。
早上七点，陈卓再次拖着颤抖的双腿走下了楼。
满眼血丝，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不振。唯一和昨天不同的是，此刻他的眼睛在放光。
陈向然迎上来，皱了皱眉：“你这是……又一晚上没睡？”
“呃……”
陈卓内心急转，他应该怎么回答？
陈向然点点头：“行吧，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好不好？
陈卓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下一刻，他便听到父亲朝着厨房的方向喊道：“孩子他妈，今晚再炖一只老母鸡。”
“……”
陈卓喉咙蠕动，最终没有说话。
……
出门上学的时候，陈卓依然没有力气爬上自行车，双手双腿抖得厉害。经过两晚的极限状态游戏，他身体上的疲惫感比昨天更甚，整个人似乎都要散架。
他只能再次打车前往学校。
来到学校，刚进入教室，便见到刘华第一时间凑了过来，满脸奸笑：“陈卓，请家长的滋味怎么样？昨晚有没有混合双打啊？”
陈卓瞥了他一眼：“让你失望了，我老爸非但没有打我，还认真跟我交流了上课睡觉时哪个姿势更舒服。”
刘华哼道：“你就吹牛吧！瞧你这有气无力的样子，绝对被暴打了一顿。”
“信不信由你。”
陈卓看了一眼课程表，发现上午并没有曹阎王的课，于是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直接趴下去准备接着睡觉——其他老师，对于陈卓来说，完全没有威慑力。
刘华愕然：“你又要睡？”
“废话，”陈卓认真道：“我白天不好好休息，晚上哪有力气睡觉？”
“……”
特么的说得好有道理，刘华竟然无法反驳。
尤其让刘华无语的是，他只是愣了个神，旁边的陈卓居然已经呼呼大睡了。
这丫的上辈子是猪吧？
“陈卓，你媳妇跟人跑了~~~”
刘华低声喊道，然而陈卓根本没有反应，显然进入了深度睡眠。
这也不醒？
他摊了摊手，觉得这丫已经没救了。尤其是当他转头，刚好看到窗外曹阎王的身影时，更是觉得陈卓要完蛋。
今天上午，曹明的确没有高三（2）班的课，他来到教室的目的，是宣布入选“高考突击班”的名单。
此刻的曹阎王心中十分开心，因为根据成绩排名，他带班的高三（2）班有8名同学进入了突击班，这样的成绩让他很是满意。这一次，只要班级的高考成绩突出，那么今年的优秀班主任板上钉钉了。
“嗯？”
走到教室门口，曹明自然朝着里面看去。这一看，肺都差点气炸。
“陈卓！”
曹明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阴沉着脸走到了陈卓面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又在睡觉！
居然又在睡觉！
感情我昨天请你家长来学校谈话，就谈了个寂寞？
嘭！
桌子发出清脆的声音，让整个班级的学生都下意识转过头看了过来。
嘈杂声响起：
“我去，陈卓太太太……牛逼了！”
“昨天刚请家长，今天一大早又睡觉？”
“关键是又被曹阎王抓了现行。”
“在下睡穿肠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
陈卓被惊醒了。
跟昨天一样，他茫然抬起头，然后便见到了曹阎王杀气腾腾的眼神。
啊……这是又翻车了？
上午明明没有曹阎王的课啊？对方怎么在这里？
淦。
他挤出一丝笑容，努力让自己看来更像乖乖仔。
曹明却丝毫没有被他这副模样骗过去，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愤怒，一字一句道：“陈卓，让你父亲今天上午再来学校一趟。”
……
于是。
一个小时后，陈向然再次推开了曹明办公室的门：“曹老师？”
曹明示意陈向然坐下，认真道：“陈先生，你家店铺昨晚又进货了？”
陈向然愣了片刻，马上反应过来，讪笑道：“啊……哈哈，是的，的确是又进货了，最近生意还算不错，所以进货有点频繁，昨晚我们同样忙到了凌晨三四点。陈卓这臭小子是不是又在课堂上睡觉？这小子……我昨天还苦口婆心教育了他一顿，他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气死我了！”
此刻陈向然的确很郁闷，自己昨天循循善诱了那么久，教导了陈卓那么多睡觉的招数，结果这丫一大早就被班主任给逮着了。
连上课睡觉都不会，还能干什么？
想当年他……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唉。”
陈向然叹了口气。
孺子不可教也。
曹明点点头，他果然猜对了。陈卓昨晚又忙碌了一晚上，今天才看上去比昨天更加疲惫。只是他心中疑惑的是，陈卓的父亲陈向然怎么一点困意都没有？完全就是神采奕奕，眼里连血丝都见不着。
不过曹明没有想太多，在他看来陈向然不可能欺骗自己，因为这没有意义。
“陈先生，我还是那句老话，孩子的学习需要学校和家长共同努力，高考只有三个月了，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让陈卓做额外的事情，让他全部心神放到学习上来才是最正确的。”
“曹老师您说的是。”
陈向然连连点头，态度好得曹明挑不出半点毛病。
为了证明自己家里真的在进货，他将手机打开，展示出自己百货商店里的各种商品：“您看，这是我昨天的进货单，现在是三月份，购买锅碗瓢盆、笤帚、洗衣液洗发水、纸巾……等杂物的人比较多，所以进货量很大……”
“这样啊。”
“没错，曹老师您家里有什么需要的日用品吗？”
“这个……暂时倒是没有。”
“都很便宜的，我家都是批发价。”
“这个……我们还是先谈谈陈卓学习的事情吧。”
“没问题，其实陈卓身上穿的用的，全都是我们店铺的东西。就比如他那双鞋子，专卖店得卖八百，可是我们从莆田进货才28元一双，质量比正品还要好。”
“……”
这一天，陈向然在曹明办公室呆了足足三小时才出来，谁也不知道两人谈了啥。
由于陈卓连续两天的睡觉，曹明对这个学生多了几分关注。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都会有意无意站到窗户外面，看一下陈卓的表现如何。
原本以为，有了连续两天的请家长，陈卓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收敛，可是当第三天第一堂课，曹明见到陈卓依然旁若无人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时，他差点气得吐血。
“这学生，废了！”
“真的废了！”
第三天。
“陈先生，你家今天还在进货？”
“啊哈哈，是进了一点。”
第四天。
“陈先生，你确定没骗我？”
“不会，绝对不会。”
第五天……第六天……
继续请家长……外加课堂惩罚、通报批评、全程监督等等各种手段。曹阎王几乎所有能想到的招数都上了。
然而，所有手段都无济于事。
在连续半个月后，曹明开始有点怀疑人生，他感觉自己遭遇到了人生历史最艰难和最黑暗的教导史。
这一天，当他又双叒叕见到陈卓趴在课桌上睡觉时，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转过头去，装作没有看到。
不然你能怎么办？睡个觉而已，总不至于开除他吧？
这样的反应，让曹明心中有种屈辱感。
什么时候，他变成这样了？
至于请家长？曹明心中马上坚决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实在不想再面对陈向然那张老脸。
嗯，在电话里训斥几句就行，绝对不能让陈卓父亲来学校。
毕竟在过去的半个月中，他这个班主任和陈卓老爸见面的时间，比见自己老婆都多。甚至多次促膝深谈到深夜。搞得现在他老婆都怀疑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在以前，谁能想象作为班主任的他请学生家长谈话，能够影响夫妻感情？
更无语的是，对方家长还是个男人！
更更无语的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这半个月以来，莫名其妙买了陈卓家几千块钱的百货商品，从一元钱的小铅笔到几百块的电风扇，应有尽有……
曹明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买下来，反正当昨天陈卓父亲开着小货车载着满满一车货到达自家楼下的时候，曹明妻子脸都绿了。
这都什么事啊！
曹明幽幽叹了口气，回到办公室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只不过，曹明忽略了一个细节：在这半个月中，陈卓虽然每天依然脸色苍白、全身虚脱，但是他的眼神几乎每天都比前一天多了一份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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