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贼终于退兵了!
虽然不是退兵回老家,也不是退回燕云,仅仅是从大伾山和天成堡以北10里开外退往黎阳县城,也就是退了20多里的样子。如果赵楷选个能见度比较好的时候登上大伾山的高处,还能看见完颜兀术所部的行军队伍正在逶迤北上,缓缓接近还在金贼控制下的黎阳县城。
而在黎阳以北的汤阴,如今正屯驻着一支人数多达十数万的金人大兵——他们是完颜阇母、完颜宗望率领的金贼东路军的主力,在正月初四日就抵达了汤阴县城,随时可能大举南下!
所以开封府的危机,大宋朝的危机,还远远谈不上解除呢!
但是在宣和七年正月初六清晨时,兴冲冲登上大伾山的制高点,目睹金兵徐徐而退的赵楷,却还是兴奋的有点手舞足蹈了。
“哇哈哈金贼退了,金贼退了,朕打胜了,朕这回是旗开得胜了,这下可好了,开封府暂时可保无虞了!”
跟着赵楷一块儿上山一群文武大臣听见这位大宋官家的话,也纷纷向他道贺。
“陛下英明神武,旗开得胜,金贼望风而逃,东京高枕无忧,臣为陛下贺!”
“陛下文成武德,战无不胜,早晚可以直捣幽燕,收复失地,臣为陛下贺!”
“陛下神机妙算,决胜敌前,乃太宗、真宗以来所未有之雄主,太上皇传位于陛下,实乃社稷之福,天下之福!”
有人拍马屁,当然也有人泼冷水了。
“陛下乃万乘之尊,如今只带区区2万兵马就过河阻敌,实在太过冒险,若稍有闪失,家国天下岂不危矣?”
“陛下乃天下之主,治理天下乃是陛下的职责,领兵作战自有阃臣大将可以代劳。臣恳请陛下早日回京坐镇,总领全局。”
泼冷水的是两个带兵来勤王的文臣,其中一人是个浓眉大眼,蓄着三绺须髯的白面书生,三十六七岁的年纪,名叫何栗,官拜徽猷阁待制知兖州事。
还有一人是个高大魁梧的红脸胖子,看着有六十许岁的样子,但依旧精神抖擞,声音洪亮。这人名叫张叔夜,官拜龙图阁直学士,知青州事。
这两位任官的地方都在京东路,距离三山浮桥所在的浚州、滑州很近,而且两人看来也是知些兵事的文官,所以反应很快,在接到勤王的大诏之后,马上就召集了数千人马日夜兼程的往开封府赶来了。他们在路过滑州、浚州东面的郓州时,听说金兵正在攻打三山浮桥,马上就意识到得把金人堵在三山浮桥以北,于是就改变方向,不去开封府了,而是去三山浮桥救急。
两人是在郓州梁山泊附近遇上的,然后合兵一处,一块儿领着六七千人,日夜兼程往滑州赶,昨天晚上才抵达滑州境内,位于三山桥东南口汶子山堡。
在汶子山堡,他们俩见到了刚刚就任知滑州事的王渊。从王渊口中,他们得知了一个差点惊掉下巴的大事儿——刚刚即位没多久,连年号都没来得及改的赵楷,已经御驾亲征到了三山浮桥,正驻跸居山,指挥2万余人的宋军在抗金!而且还和金贼打了一仗,居然还取得了大胜,歼敌三四千人.在这场战役当中,大宋官家本人甚至还亲自上阵生擒了一个金兵大将(郭天女),真是神勇到了极点!
听到官家如此神勇后的何栗、张叔夜可一点也不感到欢欣鼓舞。虽然宋朝的军事体系就是围绕御驾亲征设计的——在正常情况下,除了皇帝本人,其他人无论是文臣、武将、内侍,都不能拥有指挥大军和前敌地方的全权。
但是宋朝的文臣同时又不大赞同官家亲征,认为不到万不得已,同时又有万全的把握,官家还是因为坐镇朝中,从“中”御将。
最理想的指挥方式,就是由皇帝和一群熟读兵书,但从没真正见过战场的宰制重臣在朝廷上制定具体的作战方略,然后再画好阵图,交给前线的阃臣、将帅、内侍,让他们依图行事,不得有误。
哦,对了,指定总领三军的大将也是大忌。
比较理想的做法是由文臣任安抚(宣抚、制置使、经略使),以武将任都统制,以内侍监军,三人共同执掌调度指挥之权。同时再以文资转运使掌握大军的后勤(转运使的官一般都安抚使大,也不受安抚使节制),再以一群统制、统领、正将之类武将分领诸军。
至于位于战区的州军府县的地方官,也不是宣抚、安抚这样的阃臣可以用军法督促,更不用说以贻误军机的名义撤换和治罪了。
当然了,以上这套模式还是战争局限于一个安抚使路的情况下,如果战争蔓延到多个安抚使路,那就更混乱了。有时候会任命一个名义上总领各路的宣帅,有时候甚至连个宣帅都不任命,就让下面的各路直接听命朝廷.而朝廷哪里能搞清楚前线的状况?当然是在瞎指挥了。
也就是说,如果赵楷不到三山浮桥指挥,而是派何灌带兵过来,那何灌是不可能节制梁方平的,梁方平也不会听何灌的,而滑州、开德府、兴仁府、郓州等州府,当然也不可能接受何灌、梁方平的命令派出民伕。更不用是将滑州直接置于王渊这个大将的“军管”之下了。
而这种前线没有统帅,军司不能军管地方的后果,当然就是大败亏输了.要不然在原本的历史上,金贼怎么可能一路势如破竹就到开封府了?
所以赵楷听了何栗、张叔夜的进言,也只能苦苦一笑,对二人道:“若无朕在此,今日贼已过黄河矣!所以二卿不必再劝朕回京坐镇了,因为朕现在还不能回京啊!”
张叔夜是打过仗的文臣,当然明白赵楷所言非虚,因此就没有再进言。
他是被当成“阃帅”培养起来的——宋朝因为一直走以文御武的路线,但同时又要应付和西贼(西夏)的长期战争,所以从几十年前开始,就有意无意的培养一些“军事文官”了。
这些“军事文官”一般都是看着比较猛的,自己也会一些武艺,入仕之后就会往西北前线发送,让他们在陕西沿边地方当官,积累军事经验。
这个张叔夜就是这样的文官。
而何栗是状元出身,天下大魁后先是当校书,后又当提学,然后在礼部任官,再后来当舍人、当谏臣,一路走来都是清流谏臣路线。只是因为弹劾权臣得罪了人,才被外方了两回,不过也不是去前线当官,所以军事经验几乎为零。
他他见赵楷还想继续在外征战,而不顾朝廷的大事,就有点着急上火,于是就继续进言道:“陛下,如今金贼已退,三山浮桥这边布防已坚,只要委任一二阃臣大将,就足以确保无虞了。臣请陛下立即返京,坐镇指挥抗金全局。”
赵楷摆摆手,笑道:“何卿不知兵亦不知如今形势之危机,就不必说这些无用之言了,还是先听听朕和诸将的军议吧!”
接着他又对张叔夜道:“张卿,你是知兵的.待会儿的军议你就不用参加了,朕马上下旨任你为亲征行营使兼枢密副使,你立即率兵去东京城助李纲加强城防。”
李纲也是个“军事老白”,他爹李夔是鄜延帅吕惠卿的幕僚出身,参加过西北抵御西夏的战争。但李纲却没有军事经验,所以赵楷担心他不能整顿好开封府的民兵和防务,所以就急忙打发张叔夜去开封府帮忙。
从大伾山上下来,回到居山大营后,赵楷先是让随军的翰林学士陈记拟了中旨,让张叔夜拿着中旨赶紧去上任。然后又召集诸将再加上一个何栗,一起在一座大帐当中,围着一张挺大的木图,开始了军议。
“陛下,三山浮桥南北的防御,暂时算是牢靠了。”行营使何灌对赵楷道,“但是黄河北岸的金贼绝不会就此退走.他们一定会东渡黄河,然后绕道逼近开封府。而开封府东北,几乎一马平川,唯有郓州的梁山泊是一处险要。梁山泊位于郓城县的东面,有山有水,还有济水、广济河、汶水、桓沟汇入其中,四通八达。若以大兵屯驻其间,退可以自守,进可以威胁绕道西进开封的金贼侧后。”
“好!那就上梁山!”赵楷立即就派了板.他对梁山一带的地形还是非常熟悉的,梁山距离他前世的家乡很近啊!
这梁山好汉的故事,他可没少听说,《水浒传》那也是倒背如流的.也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梁山好汉?
“陛下,”一旁的何栗又觉得不妥了,“您要上梁山?不妥吧?”
大宋官家上梁山,的确不妥啊!官家上了梁山,梁山好汉还怎么盼招安?
赵楷琢磨了一下,笑道:“不是朕上梁山,而是高太尉上梁山高太尉是上过梁山的(水浒传中被捉上梁山),熟门熟路,再上一回也无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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