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老四万念俱灰。他实在是不明白,和徐少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正是前途一片光明的事情,眼看着徐少杰就要屈服,眼看着就要胜利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提审一次比一次严厉,看护的措施也是更加严格,到了这个时候,侯老四知道,一切都完了。
录像带和磁带的事情暴露之后,侯老四头脑里面是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把天捅破了,呆在看守所里面,侯老四明白,到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他马上就死去,承担所有的责任,当然,也有人正在想尽办法,从他的嘴里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背后的原因。
侯老四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打小不爱读书,依靠灵活的头脑,出来混,靠着肯吃苦、不怕死的精神,慢慢打下一片天地,入了侯义兵的法眼,之后的一切就改变了,一步步发家,侯老四也参与到了官场的一些较量中间。
侯老四叹了一口气,到了现在,他不准备活着出去了,但也绝对不会吐露只言片语,先前的交代,侯老四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谋划、自己实施的,与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关系,愿意接受任何的制裁。
侯老四还要见到一个人,就是徐少杰,见到徐少杰之后,侯老四的所有心思就了了,父母的事情不用操心,家里的小孩也问题不大,自己在看守所表现出来行动之后,一定会有人照顾他的家里的。于是,提审的时候,侯老四提出要求,见到徐少杰,见到徐少杰之后,他才会考虑是不是交代的事情。
唐文俊经过认真的思考,果断拍板,同意侯老四的要求,不过,所有的见面过程,必须要录像,有据可查,徐少杰是唐文俊的女婿,等同于儿子,唐文俊可不会让徐少杰有任何的闪失,假如说侯老四想着冤枉徐少杰,有录像可以作证。唐文俊掌握侯老四的心理活动,一定是这次惨败给徐少杰,有些不服气或者是钦佩徐少杰。
徐少杰接到了通知,离开沙隆县,赶往淮扬市看守所。
“少杰,这次我同意你和侯老四见面,是考虑到你和侯老四之间的恩怨,能够说清楚也好,你一定要把握好,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你们的全部见面过程,都是会录像的,我相信你,你和侯老四交谈的磁带我听了,我为你高兴。”
徐少杰点点头,这很正常,不录像才不正常。
看见侯老四憔悴的样子,徐少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侯老四身边,有一个干警守候着,按照规矩,这个干警是不会离开的,不过,上面已经说了,如果徐少杰或者是侯老四要求,干警可以离开。
侯老四果然提出了要求,干警将侯老四锁在了椅子里面,对着徐少杰点点头,出去了。
徐少杰和侯老四对视了几分钟,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侯老四开口了。
“徐少杰,你赢了,我输了,我认输,不过是一条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给我烟抽,这些日子,没有抽到香烟,烟瘾上来了,熬不住。”
徐少杰递给了侯老四香烟,不过侯老四的双手被锁着,抽烟的姿势不好看,需要低着头吸烟,徐少杰也点燃了香烟,他暂时不会开口,看看侯老四想说些什么。
“徐少杰,不管你怎么看,我们其实是一类人,当然,我远远赶不上你的层次,我没有读多少书,也不爱读书,从小听的最多的,就是三国演义,佩服刘关张,出来在社会上混,也是讲的两个字,义气,虽然我和你仅仅接触了一次,但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见面和较量。”
徐少杰笑了笑,依旧没有说话。
“我这辈子,做的坏事太多了,有些事情,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有些事情不一定,比如说这件事情,但无论怎么说,我都是恶贯满盈了,哈哈,早该死了,我就是有些不放心家里的人,不过想也没有用,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说了屁用没有,索性就不说了。”
徐少杰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侯老四,你不一定会死的。”
“爽快,够意思,我就知道,你不会说那些要我交代之类的话,我们果然是同类,徐少杰,也许你瞧不起我,不过我无所谓,我实话告诉你,我这辈子,没文化,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很少有佩服的人,你算是一个,没有其他的原因,凡是我出面送礼的,你是唯一一个没有接受的,并且不害怕我的威胁,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来日一定不简单,如果在社会上,你一定是我的大哥。”
徐少杰有着奇怪的感受,这个侯老四,说不定还真的和他有些相似之处。
“输在你的手里,我还是有一些不服气的,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干不过你,但是,我没有想到败得这么快,败得这么惨,我以为,我们之间会产生火花,可能干的轰轰烈烈,可惜我是一厢情愿了,我承认,我小看你了,有不少的事情,迷惑了我,我产生了错觉,认为你没有什么了不起,到了这里,我才知道,我有多么无知,如果能够学到你的那些本事,我不一定输得这样惨。”
徐少杰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
“侯老四,也许你是不服气,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知识改变命运,我不是说一定要读大学才有出息,但没有知识,是难以成大器的,你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佩服的,没有一定的能力,早就头破血流,灰溜溜回家去了,你不错,可惜的是,你有些自大,自以为很了不起了,你给我送礼,我已经给了你台阶,你不知道顺势下去,说的不客气一些,这是你没有真正遭遇过打击,或者是你借助的力量强大,你太顺利了,从这一点上说,你不是我的对手。或许我们是同一类人,出身都很普通,都需要借助力量做事情,但我们选择的方式不同。”
“痛快,我就爱听这样的话,我服气,我就是不如你,承蒙你看得起我,我他妈的也是太笨了,顺了几年,就以为了不起了,听不进去话了,当初刚刚出来的时候,还不是做龟孙子,那个时候,谁看得起我啊,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录像带和磁带的事情,就不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我有几个脑袋啊,社会上混的人,明白一个基本的道理,不要和共产党对着干,不要和政府对着干,那样做是嫌自己的命长了,现在我知道了,如果没有这件事情,我顶多也就是一个混混,不说了,没有后悔药吃。”
徐少杰笑笑,继续给侯老四点燃了香烟,侯老四一直在抽烟,显然是熬了好久的烟瘾。
“徐少杰,我认你是大哥,虽然你比我年纪小,我知道,你将来一定有出息,有大出息,这辈子,能够和你过招,我知足了,我佩服的是,我不知道自己败在什么地方,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江湖上说的很清楚,成王败寇,我现在自我安慰,我也算是你的试金石了,让你得到锻炼啊。”
“侯老四,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你罪行有多严重,我不知道,我不是法官,不懂得这些,你算是出身普通的,但你不能算是平凡人,因为你的家族不同了,在我的眼里,你就是属于有权有势家族的子弟,尽管你不会承认,因为你刚开始出来,没有受到什么照顾,我很明确的说,你是倒在了自己家族的手里,如果你没有家族的支撑,完全依靠着自身的力量拼搏,或许,你早就明白不少的道理,早就清楚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红线不能碰,好比说一个小孩第一次偷东西,明明知道是不对的,却因为大人的纵容,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有了拥有的满足,于是就有了下一次,直到无法收拾,由量变到质变,可惜啊,如果你早点明白这些,我们是不该在这里见面的,也许我们能够成为好朋友,这一切,如今都没有可能了。”
侯老四的神色有些黯然,随即恢复了从容。
“你说的很对,所以我承认你是我的大哥,如果早点听到你的这些话,我也不会成为今天的样子了,今天和你见面了,我很高兴,满足了,我没有其他要求了,谢谢你能够来见我,谢谢你说了这些话,金玉良言啊,我这一辈子,很少说谢谢的,今天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是男人,输了就是输了,我认账。”
干警很快进来了,徐少杰掏出一包没有打开的中华香烟,递给了干警,指了指侯老四,干警明白意思,点点头。侯老四双眼放光,大声笑着说多谢了。
徐少杰离开审讯室的时候,没有什么喜悦的心情,反而有着一丝的惆怅。
“少杰,侯老四不简单啊,看了他和你说的话,这个案子,没有什么值得深追的,也查不出什么了,侯老四已经铁心抗到底了,少杰,侯老四说的有些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他和你真的有一些相似之处,可他远远不如你,少杰,我为你感到高兴,侯老四是很狂妄的人,却对你心服口服,说明你真的有过人之处,侯老四真正见到你,不过很短的时间,我还以为他会说出来什么难听的话,想不到啊。”
徐少杰没有说话,回来的路上,徐少杰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侯老四说的有些话,好像是临终遗言,好像已经看穿了这个世界,不过,这只是徐少杰自己的感受,整个的过程都有录像,自然有专家去分析,不需要自己操行。
回到县里之后,陈目标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徐少杰没有耽误,立刻召开书记办公会和常委会,讨论通过了人事任免方案,接下来,沙隆县召开干部大会,宣布了人事调整的方案,这次调整的干部不少,接近200人,凡是涉及到破坏选举和嫖娼的干部,全部都调整了。
随着这次的干部调整,沙隆县的情况彻底改变了,侯义兵在沙隆县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整个的沙隆县,基本上处于徐少杰的掌控之下了,沙隆县的侯家和黄家,已经成为了历史。
接下来,县委召开了几次干部会议,主要是安排工作任务,已经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不能再拖延了,工作要马上进入正轨,财政收入的目标摆在眼前,如果不能够想到好的办法,时间一晃就过去,到时候,就不能很好的完成任务了。
一周后,徐少杰听到了一个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侯老四死了,在看守所里面自杀了,至于是怎么自杀的,徐少杰没有去打听,侯老四留下了遗书,非常简单,对不起父母,家人要好好活下去。徐少杰有些担心辛平峰,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牵连,几天后,传来消息,侯老四的确是自杀,而且是早就做好了自杀的准备,属于无法预防的事件。
随着侯老四的自杀,案件的调查告一段落,所有的责任都是侯老四的,尽管没有人相信这个结论是真的,但死无对证了,内幕的情况,只有侯老四知道。
唐文俊给徐少杰打了电话,语气很隐晦,似乎是说,出现侯老四自杀这样的结果,省委省政府并不反感,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徐少杰想到了,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如果因此而牵涉出官员的内斗,恐怕省委省政府都跟着倒霉,所以,侯老四承担责任,此案定性为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案件,皆大欢喜。
徐少杰陷入了沉思中,侯老四死了,看起来,这次的博弈中,他徐少杰取得了全面的胜利,果真是这样吗,不一定,侯义兵没有多大的事情,黄海涛还是省纪委的副书记,而且,这次的博弈,太惨烈了一些,居然是以一条人命来暂时结束战斗,侯老四的这种绝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今后的博弈,会更加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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