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元宸那张面具虽然挡得好,可他好歹也在大周呆了这么多年,熟悉他的人无论是从动作还是说话的声音多少都能看出来,只是无论是皇帝还是官员们,平常压根就不会在乎一个没什么势力的异国质子,对他都颇为忽视,才造就了似乎还没人能看穿这位永逸王爷到底是谁。
今日是接风宴,皇帝显然没有抱着要同使团谈太多事情的心思,太监一念完礼单,就宣布开宴摆席,所有人几乎都是饿着肚子来的,没有吃早餐,皇帝的吩咐一下来立刻像如获大赦一样各自按照位置落座,高郁和田不韦同为翰林院学士,自然是要坐在同一桌的,于是宁渊和谢长卿,也顺利成章在二人身后凑了一桌。
所有人刚落座,在大殿侧边的位置,忽然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接着便是成排的宫女太监簇拥着一名宫装美妇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那美妇瞧着极年轻,顶多二十出头的模样,容貌十分靓丽,衣着也华贵非常,入殿之后,竟然毫不避讳地顺着龙一下方的金色阶梯拾级而上,早有太监在龙椅边撩了一方软凳,美妇刚坐下,便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皇帝腿上,带着一种娇嗔的语气道:“皇上,臣妾在外边听闻殿内如此热闹,实在是忍不住想进来看看,皇上可千万不要怪罪臣妾。”
这声音媚气满溢,婉转如丝,估计可以让大半的男人骨头苏掉,只是宁渊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他身侧谢长卿的表情也十分不好看。
“红颜祸水。”他甚至还低声呵斥了一句。
宁渊在惊讶谢长卿大胆地同时,不禁问道:“谢兄注意些,你可知道那位娘娘是谁”
“不用猜便知道,月嫔娘娘的名声,我在宫外就已经如雷贯耳了。”谢长卿一面说,一面还仰首灌了杯酒下去,“如今除了最受宠爱的月嫔,还有哪位后宫能当着文武百官在大殿上如此放浪形骸。”
的确,谢长卿也没说错,月嫔会得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她本身就长得国色天香之外,最大的一点,就是她比任何妃嫔都能放下架子。像今日这样迎接外宾的场面,换做其他任何一位娘娘,都会为了避嫌和为了自身清誉不予楼面,偏偏月嫔不光到场,还视若无睹地同皇帝调笑,逗得皇帝龙颜大悦,这样的功夫,其他端着“端庄”架子的妃嫔估计到了下辈子都学不来。
外人都道月嫔狐媚惑主,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但月嫔很聪明,很懂得审时度势,进退得宜,他当然明白,一些媚态摆得太多了,有时会适得其反,引得皇帝厌恶,所以她一直拿捏着分寸,并且能从皇帝的表情来判断他现在的心情,皇帝心情好了,她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放得开些,让皇帝的心情更上一层楼,皇帝心情不好了,他就会变得像个小家碧玉一般温柔似水,有这样的本事,不宠冠六宫才怪。
皇帝得了大夏的进贡,正在兴头上,月嫔此时出现得可谓恰到好处,皇帝自然而然地让她留在了大殿上陪着自己喝酒,要知道,历来能坐在皇帝身边陪着宴请群臣的,只有皇后才有这个资格,今日皇后身体抱恙没有出现,倒给月嫔钻了这个空子。
“我自信皇上是个明君,可却也太骄纵月嫔了些,如此下去,长久以往,只怕会酿成大祸。”谢长卿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一时让宁渊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之前就隐约觉得谢长卿这个人喜欢把家国天下事挂在口头上,从前还觉得他是在装模作样,如今看来他倒还真的有那么一股子死板的为国情怀。
饮宴到了一半,在场诸人都有些微醺了,呼延元宸坐在最为尊贵的左下首的位置,与对面的司空钺频频敬酒,竟然也喝得很乐呵,宁渊瞧他笑得十分开怀的模样,心里越发地不是滋味,不联络自己便罢了,竟然还玩乐得这般尽兴,只怕接下来司空钺为了尽地主之谊,再安排两个美娇娘进呼延元宸所下榻的驿馆,他恐怕也会照单全收。
这永逸王爷,果然永逸得很。
想到这里,宁渊忽然莫名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从刚才开始这样的念头就一直在脑子里打转,思来想去,他莫不是又在怨怼又在吃醋
宁渊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在脸上拍了拍,强迫自己不往呼延元宸的方向瞧,他本来就无意与别人有过多感情上的牵扯,这样不是正和他的意吗,我有我的独木桥,他有他的阳关道,也能少出许多枝节与不必要的麻烦来。
“宁兄,你怎么了,莫不是不胜酒力,怎的脸这样红”谢长卿朦胧着一双眼回望过来,他显然是喝多了,说话都有些打磕,一张脸凑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挡不住的酒气。
“没什么。”宁渊略微将他推开了些,内里在经络里转了一圈,将脸色平复下去,想着谢长卿既然醉了,得招呼田不韦将人先带走为好,可就在这时,他耳朵一动,听到了一丝极为轻微的声响。
那声音极轻,像是金属摩擦所发出的震颤声,而且也只有一刹那的光景,很容易便会被忽略下去。
宁渊心思立刻沉静下来,眉头微皱,目光扫视过大殿,殿内之前奏乐的乐女已经退下去了,如今换上的是一批舞姬,穿着大夏特有的月白笼裙,手里拿着丝绢,在跳一种夏国的民间舞蹈,笼裙宽大,丝绢翻飞,让那些舞姬的舞姿若隐若现,加上有许多人都喝了酒,近乎看不出到底有几个舞姬在跳舞。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原本正在最前方挥舞着丝绢的一名舞女,忽然间将自己的裙摆整个撩了起来,就在周围喝醉了朝臣们发出声声惊呼,想要一揽裙下风光的时候,那女子忽然施展出轻功腾空而起,双腿翻飞间,竟然用脚朝周围射出数枚飞镖
突入其来的飞镖让殿内原本的惊呼瞬间变成了尖叫,好几名凑得近的官员被飞镖直中脑门心,伴随着血光当场毙命,其他人即便没有射中要害,也躺在地上痛叫连连,动弹不得。
“护驾护驾”龙椅边的太监总管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立刻尖叫一声扑到皇帝身前,将皇帝挡在身后。可今日言情因是款待使节团,为表诚意,本应该在大殿内值守的禁卫军全都退了出去,因此此时殿内虽然满满当当都是人,可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除了惊慌失措,哪里会有半点要“护驾”的觉悟。
宁渊从那舞姬腾空而起的一刹那,就敏捷地揽住谢长卿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按倒,然后一脚踢飞了身前的矮桌,那矮桌在半空中掉了个个,不偏不倚架在了高郁和田不易两人身前的桌上,堪堪挡住了那些射向他们的飞镖。高郁虽然被这突然出现的阵仗吓住了一刹那,却也是个临危不乱的性格,立刻也扯着田不韦爬着退后,同宁渊一道躲到了大殿边缘一处大红柱子的后面。
而此时那些舞姬也都齐刷刷从灯笼状的裙摆下边变戏法似地拿出了兵器,领头一人娇喝一声:“大周的狗皇帝,纳命来吧”说完便手中的剑花一抖,直奔龙椅而去。
皇帝虽然也被吓住了一瞬,可他当初能登基称帝,却也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见那女刺客一脚踢开了护在自己身前的首领太监,抖着宝剑直刺自己的咽喉,他顺手便取过龙椅边的黄铜烛台,挥舞着同那刺客斗到了一处。
可惜皇帝如今已年老,加上数年养尊处优下来,无论是体力还是功夫都远非年轻时可比,而那女刺客显然经过严密训练过,招招狠戾毒辣,不留死角,恨不得立刻就取了皇帝的性命,皇帝很快便左支右绌起来,他有心想让下边的臣子救驾,可面对着这么多刺客,那帮人自顾不暇都来不及,哪里还能抽出功夫来管皇帝的死活。
“不好,圣上危险了”躲在柱子后边的高郁一瞧皇帝的处境,焦急地就要扑出去,却被宁渊死命拽住,“老师你又不会功夫,出去有何用”
“混账,你要老夫干看着圣上遇险不成”高郁回头怒喝了宁渊一声,“还不给我放开”
“老师你放心,皇上绝对会平安无事的。”宁渊脸色却没有半点惊讶的表情,甚至还有一股子嘲讽的笑意,“你只要等着瞧便行了。”
“你在说什么荤话”高郁以为宁渊是疯了,又转头朝龙椅的方向看去,正好见着那女刺客一剑挑飞了皇帝手里的烛台,就要补上一剑送他去见阎王。
也就在这一刹那,在皇帝吓得六神无主的时候,先前倒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月嫔,不知道哪里冒出了一股勇气,嘤咛一声“皇上危险”,随后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挡在了那女刺客的剑前头。
而刀剑无言,那柄剑自然而然像切豆腐一样没入了月嫔的香肩,皮肉的碎裂声伴随着月嫔的惨叫仿佛让整个大殿都安静了那么一刹那,紧接着,当那刺客拔出剑的时候,月嫔华丽的宫装已经被血染得整个变了颜色,倒在皇帝怀里人事不知了。
“月儿”皇帝用力抖着月嫔的身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前两天我本来想恢复六千更新的,不巧碰上了瓶颈期,卡文得厉害,导致昨天连更新都没有写完,最近我会把后面的情节再顺一顺,唉脑子太乱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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