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界。
温离到此,已有十余日光景。
他修为极高,气息深不可测。
如今他本领多高,无人知晓,但至少可以认定,他已隐隐超出了铸鼎仙神的范畴之上。
而且此次破界而来,他几乎没有伤势可言,在虚空乱流之中,已经近乎于来去自如。
他本领之高,凌驾于此界之上。
而他虽然隐匿身份,但到了第五日,便展露了仙家来历,受各家仙宗邀请。
但温离终究不是喜好奢华之人,只敷衍一二,便开始准备正事。
他之所以答应各宗邀请,还是为了借助各宗遍布天下的势力。
身为仙神,有搬山填海,移星换斗的浩大本领,可是他终究不是来毁天灭地的,想要办到一些事情,终究也少不了各方势力的帮助。
“让龙鳞有所变化的源头,位于何处?”
“这方天地之间,是否有老六的痕迹?”
“可否借助这些仙宗势力,传扬大德圣朝之名?”
温离此刻,心中所想,便是这三件事情。
尤其是搜寻六师弟,如大海捞针。
对他来说,要掀翻大海容易。
可是要在茫茫大海之中捞出六师弟这一根针,便很不容易。
除非他能让所有的海水,都来替他搜寻这一根针。
——
白元界极北之地。
那里是此界禁地。
传说这里埋藏着上古仙神的奥秘。
在六万年间,白元界不知多少人杰,进入其中,却未能归来。
有无数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在寿元的末尾,在人生的尽头,都选择进入白元界,探寻最后一缕生机。
但从来没有任何真玄九印的巅峰大修士,在那里铸鼎成仙,重临人世的。
“没有任何人活着出来?”温离放下了手中的薄册,皱眉问道。
“倒也并非无人归来。”面前的仙宗老者,恭声说道:“也有老祖盛年之时探查极北禁地,重归人间,但往往一无所获。”
“嗯?”温离眉宇一挑。
“在我等这方天地之间,非属天界,铸鼎的仙神已经超出了此界的范畴,而有真玄九印的修为,至高无上,足以毁灭一切。”老者继续说道:“巅峰大修士无功而返,足见极北禁地,藏有真玄之上的奥妙。”
“这么说来,倒也不错。”温离微微沉吟,道:“但听你说来,也并非多么凶险,那些陨落在极北禁地的真玄大修士……他们寿元将近,莫非这禁地之中,对晚年的大修士,更加凶险?”
“究其真正缘由,还是寿元的缘故。”老者叹道:“若非数十年前,天门破碎,老小儿也该在近些年,进入极北禁地,探寻那渺然无迹的仙缘了。”
“原来如此。”
温离微微点头。
既然寿元已尽,打算进入极北禁地,探寻机缘,必然是备好后事,此去禁地,只一心探寻机缘,不会再耽搁半点时日,不会在分神到身后之事。
此去寻找机缘,至死方休!
所以,晚年进入极北禁地的,便无有再临人世者。
“尊神……”
这老者神色之间,顿生迟疑。
这尊仙神,从上界驾临而来,莫不是为极北禁地而来?
此来是福还是祸?
他心中颇为紧张,但却不敢发问。
如若真是隐秘,他问出话来,岂非自掘坟墓?
温离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说道:“我至此来,主要是寻一人,但极北禁地如此有趣,倒也值得一探。”
老者听闻这正值青壮盛年的年轻修行者要一探极北禁地,心中不禁一怔,但旋即又想起眼前这位,是从天界驾临而来的仙神,却又释然。
这位是从天界而来的仙神,若从古籍记载上推断,能够遨游虚空的,更是仙神中的强者。
“且去筹备一番罢。”
温离摆了摆手,说道:“我不会太快去探查,你们且先替我寻出一人……此外,我会将圣君历的制定方法,告知于你等,从此之后,这方世界的新历,便以圣君历来计算,便可以与天界的时日等同!日后,如有霞举飞升者,或有仙神下界,福泽后辈,都能在相同的时日里,查出相应的事迹……”
老者忙应了声是,又不禁道:“按尊神的圣君历来计算,今年该属第三十一年,莫非天界历法推行至今,也只有三十余年?”
温离又道:“天门破碎,为圣君历第一年第一日,如今已是天界之历,如今此界用圣君历计数,如若有人霞举飞升,在天界也更有许多便捷。”
实际上,在天界当中,圣君历虽然推行甚广,但只有东洲境内,全面推行,而在其他各界,虽然也有一些种族、宗门、以及仙神,感念白圣君剑破天门之恩,行圣君历。
但也有许多上古的仙神,执拗不化,只奉上古时代旧历,不屑于新的历法。
温离并未提及这点,仿佛整个天界,都用的是圣君历。
老者则是听得仙神指点,感恩戴德,又施了一礼。
温离顿了下,道:“我也知晓,你等对于天界,亦是颇为好奇。”
老者微微点头,并无隐瞒,诚恳道:“小老儿受众人之托,跟随尊神,亦是想要知晓天界之事。”
温离背负双手,道:“天界当中,分东洲、西域、天荒、南天界、以及至今封禁的北域禁地,你等如若飞升,极有可能在东洲之内……而东洲境内,乃是大德圣朝,统合一界。”
老者闻言,神色异样,迟疑道:“那么……尊神?”
温离说道:“我当属于大德圣朝,而你等在此,如若有意,可尝试各宗联合,借大德圣朝为名,敬奉大德龙君,或可勾连上界圣朝,此后飞升,便属于圣朝麾下。而且……大德圣朝子民,修行会受国运之益,例如你这位老先生,气血枯败,寿元不足百年,铸鼎成仙而霞举飞升的希望,可谓渺茫至极,但如有大德圣朝国运加持,机会便能大得许多。”
老者闻言,神色变化不定。
温离挥了挥手,道:“言尽于此,你等自行决断,待半月之后,我便启程,往极北禁地一行。”
——
极北。
万里冰霜,一望无际。
海面冰层破碎,有异兽浮现出来,只一个头颅,便如山岳一般,眼眸深邃,冰冷无情。
天穹之上,海鸥白雕盘旋而过。
世间宗门依然对极北禁地视作天地间最凶险地界,却并不知晓这凶险地界之中的生灵,已经开始查探外界的变化。
“前些时日,苍穹破碎,仙神下界,你等外出探查,可查知什么?”
这尊异兽,这般问来,语气冰冷,低沉而森然,有着一种仿佛发自于本能,深藏于血脉当中的凶煞之气。
天穹上的飞禽。
地面上的走兽。
海面下的诸般生灵。
皆是汇聚而来,万分恐惧。
“回禀大王,我等已探查到,那仙神下界,自称温离,被各宗邀请,在白云山巅。”有大妖这般应来。
“只是如此?”这尊兽王,眸光冷冽,道:“你们只是探查到了他的名字,以及他的行踪?”
“大王饶命!”众妖跪伏,又有妖物出声道:“我等非属人族,难以潜入仙宗之内,只能山林野外,道路城池的边缘及上空,窃听消息而已……虽然也制住了些人族修行者,但能受我等所制的,只在真玄之下,哪怕他们身份尊贵,也谈不上仙宗高位,许多隐秘之事,着实难以探查。”
仙神下界,受各宗所邀。
与仙神之间的一切交谈。
关于仙神的一切事情。
这种种一切,必然是各宗至高隐秘,是超出了这个天地应有的奥秘。
就算是各宗真玄大修士,各宗的太上长老,只怕绝顶真玄以下,甚至不到真玄九印,怕也没有资格知晓清晰。
“再探!”
兽王沉声道:“此番再无得获,本王便吃了你们这群废物!”
——
茫茫海域。
兽王沉入水面。
这尊异兽,足有千丈之躯,宛如一座岛屿。
它微微摆动,沉入海中,直至海底,又蜿蜒而去,越过数万里范围,沿着一道海底的巨大沟壑深渊,沉入其中。
沉入约有两万余丈。
便见下方,火光隐隐。
海底之下,深水之间,显得无比浑浊。
那竟是一座藏于海水底下的火山,岩浆流动,红光闪烁,炽烈无比。
“焱王。”
这异兽语气沉闷,颇为恭敬,道:“目前探查,知晓破碎虚空而来的仙神,名为温离,如今受各宗邀请,在白云山巅。”
火山之间,岩浆流动,恍惚之间似有眸光,越过岩浆,更加明亮,更加炽烈。
那光芒愈发显得深不可测。
“温离?”
更加低沉,更加古老的声音,似是低语念了一声,道:“上古仙神之中,强者多如繁星,甚至不乏名号重叠者,但温离之名,本王却不识得。”
“许是上古无名小卒,而今苏醒得早?”那异兽这般道。
“不像。”焱王低沉道:“反倒像是后起之秀,也许是上古时代铸鼎级数的仙神,而今越过了那个层次……或者,在天界之上,有惊才绝艳之辈,于天门破碎之后,于三十年间,修成此等境界。”
“怎么可能?”这异兽惊道:“短短三十年,从真玄九印,铸鼎成仙,已是不可思议,据说此人破碎虚空而来,安然无恙,应是铸鼎之上。莫非有人在三十年间,就能直接越过铸鼎层次,修成真仙级数?在上古年间,有此惊世天资的,唯独一个南天神将而已,后世之人也有此等旷绝古今之天资?”
“后世之中,有人能够以仙神之下的修为,剑破天门,阻拦大道,破去大神通者的手笔。”焱王感叹道:“既然有后世之人,能够出色到这样的层次,为何不能有人在天门破碎后的三十年内,修成真仙?”
“这……”这异兽顿时露出惊异之色,幽深的眼眸当中,顿时有了些许异状。
“本王授你一道化形之法,此乃龙族秘术。”焱王出声道:“你去人世之间,查探关于这温离的一切,本王怀疑,他与天荒洞玄仙庭湖的洞庭龙君有关……”
“真有关联?”异兽惊道。
“还不好说。”焱王说道:“六万年了,洞庭龙君偷袭本王,残存下来的法力,还纠缠不休,可就在这尊仙神破界而来之后,洞庭龙君的法力愈发炽烈……这个温离,必然与洞庭龙君相关,或者他所学的秘术,他拥有的宝物,某一项关乎于洞庭龙君,也可能关乎本王提早消除伤势。”
——
又过三日。
沿海之地。
有个中年男子,身着黑袍,背负双手,脸上满是凶煞之意,眼神冷冽。
他纵身一跃,坠入海中。
旋即大海之上,浪潮滔天。
有一尊巨兽的头颅,宛如小岛一样,浮出水面。
终究还是真身自由自在。
千丈之躯,幻化人身模样。
但究其根本,还是本身兽躯,只是强行压制大小,捏造样貌,酷似于人,好比将它整个身子,挤在一个看不见的罐子当中。
而这个罐子的形状,便是他人形的外貌。
“对了,正事要紧。”
这异兽重新潜入了海底深处,再度去求见这一尊上古神王。
它潜入底下。
岩浆依然如旧。
底下的眼眸,愈发森冷。
“焱王。”异兽匍匐,出声道:“我亲自探查,获知此人,名为温离,出身大德圣朝,正在推行圣君历。”
“大德圣朝?”焱王的眸光中,略带迷茫,道:“上古年间,可没有这一方势力。”
“此人自称,大德圣朝,已统一东洲。”异兽出声道:“东洲便是东天界所在。”
“东洲由圣宫统领,各方势力均应受圣宫调派,何来大德圣朝?”焱王低沉道:“本王沉睡至今,天界究竟出现了什么样的变化?如何有新的势力,统一了东洲?这是受得苍天之命的新生势力?还是出现了其他的变故?”
“……”那异兽不敢多言,只是静听。
“东洲如此,天荒又当如何?”焱王语气低沉,又道:“圣君历,以白圣君剑破天门,为第一年第一日?这是感念白圣君之恩德,本王得以苏醒,有望恢复过往道行,也亏得此人剑破天门,虽是后世之辈,但着实旷绝古今,乃惊世之才,他剑破天门之功,堪称圣贤,这圣君历倒也确有资格推行,但是……谁人定的圣君历?”
“这是何意?”异兽问道。
“上古时代的历法,用了数百万年,乃是大神通者所定,谁人胆敢推行圣君历,来推翻大神通的历法?”焱王沉声道:“他有何图谋?”
“……”
异兽为之沉默。
旋即便有一个声音,淡淡说道。
“感念圣贤,谈何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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