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僵着站在原地，就这么沉默着看她，颜瑾虞心下一叹，她知道，她这是吓到他了。
看来以后她得好好控制住情绪，别再像这次一样被满心的烦躁左右，都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
也是怪他，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的人了，居然还那么小心眼。
好，小心眼也没什么，可他吃醋偏偏藏着掖着，谁能猜得到？哪怕是她，也不会将诸如吃醋小心眼这种事往他身上去想啊！
他可是殷九烬，一个在见到他之前，她都十分忌惮的人！
好吧，又反差萌了。
“九哥，我真没事。我想洗个澡，现在这样还真有点狼狈，你先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有什么话等我洗完澡再说。”
殷九烬站着不动，就这么盯着她看。
颜瑾虞无奈，“我没拿换洗的衣服，你能帮我拿一套干净的睡衣吗？”
殷九烬这才走出浴室，从衣柜里给她拿了一套粉色睡裙。
颜瑾虞接过，笑着道了声：“谢谢。”
她的笑又让殷九烬看得心一抽。
看着被颜瑾虞关上的浴室门，殷九烬就这么站在门外良久。直到颜瑾虞停了又响，响了又停的手机来电铃声将他唤回神。
迟疑一下，还是走过去，弯腰拿起她的手机。
是一个备注“阿风”的人来电，一看，有三十七个未接来电来自这个“阿风”。
阿风，不可能是小姑娘对霍思雨的昵称，那就是还有其他和小姑娘交情极好，且对小姑娘很了解也很关心的人。
他肯定会好奇这个人是谁，又和小姑娘有着怎样的交情，但也仅仅是好奇而已。
没接通也没挂断，按了静音就将手机放在书桌上，不再管。
回身就看到那些没喝完的酸奶和一整盆的酸奶罐。
心情极其复杂。
有心疼，也有感慨。
看来小姑娘有轻微强迫症，这种情形下，没喝完的酸奶都摆放得如此齐整，还弄了一个盆专程来装空了的酸奶罐。
真是……
心疼的同时，不免又对她多了几分喜爱。
轻微强迫症没什么不好，是个讲究人。
并没有叫来佣人，殷九烬亲手将颜瑾虞的房间收拾干净。将那些空酸奶罐扔进垃圾桶的时候，他想到颜瑾虞吐成那副模样，险些将那些没喝过的酸奶也扔了，犹豫片刻，才又将其放回厨房的冰箱里。
随后，殷九烬从药箱里找出胃药，倒了一杯温水又回到颜瑾虞的房间。
颜瑾虞还在浴室。
将药和温水都放在书桌上，就在她的床上坐下。
殷九烬警觉性之强，颜瑾虞和霍思雨第一次碰面，都没有过多的交流，他都能看出问题来，这会儿亲眼看到颜瑾虞这副模样，哪能没看出点什么来。
他不会查她，却也不能对她一点儿都不了解。
不了解她受到的教训，有过一次就够了。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书桌上的手机仍在闪，一直有人在拨打她的电话，只是被他关了静音，听不到声音而已。
殷九烬看一眼就收回视线，并没有多管，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号。
与此同时，景山下的一辆车上。
霍思雨坐在驾驶座，车上就只有她一人，她把霍煊的人都甩掉了。
霍思雨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等电话，是等闵如风的电话。她没想到，等来的会是殷九烬的电话。
秦灏托殷九烬在北城帮着照看霍思雨，两人自然有对方的电话。
看到来电，霍思雨一惊，以为是颜瑾虞出了什么事，忙坐直身子接听，“殷二少。”
殷九烬坐在颜瑾虞的床上，看着浴室的方向，里面除了水声，还有颜瑾虞再次吐的声音。
拿着手机的手不由收紧，殷九烬隐下眼底的情绪，“我想知道小虞的事，你可以选择性的说。”
霍思雨一默。
对于殷九烬能看出她和虞美人的关系一事，她并没有多惊讶。
殷九烬又说：“她今晚喝了将近二十罐酸奶，如果我早知她的情况，这种事就不会发生。”
霍思雨心惊，“那虞美人现在没事吧？！她是不是又吐了？我就知道，她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一定又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停喝酸奶了。”
又……
殷九烬第一时间抓住这个字。
也就是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有过很多次这种情况？
“你们以前是否认识，交情如何，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想更了解她，不想今天这种情况再发生。她的事也不用全说，只需挑你觉得能说的告诉我即可。”
殷九烬的语气并不强势，相反，尽管不明显，霍思雨还是听出了一丝近乎祈求的意味来。
这可是殷九烬啊！
八岁离家进部队，十六岁退役进军商场，创下帝国集团这个商界神话，他也成了人人敬畏的九爷……
他竟能为虞美人做到这一步。
比起为虞美人感到欣慰，这一刻，她更多的是感慨。
殷九烬这样，怕也是真对虞美人上心了吧。
“殷二少既然特地打电话来问我，想来你也猜到了些东西。不错，我和虞美人的确以前就认识，我们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我将虞美人当亲妹妹看待。我这次来北城就是来见虞美人的，我们已经有一年没见过面。”
“关于虞美人的事，我不能和你说太多，或许哪天她想让你知道了，自己会告诉你。我只能说，就算虞美人不像你们查到的那样失踪后在小镇孤儿院长大，她过得也并不好……不对，她的过往根本不是一个‘过得不好’能形容的。”
“如果当年虞美人真是流落到孤儿院，在孤儿院长大，最多就是像你们查到的那样，辍学打工日子苦些而已。”至少不用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命就没了。
后面这句话霍思雨没说。
他们三人流落鬼刹岛这些年，虽然同样每天都在生死边缘游走，同样担心指不定哪天就再也醒不过来，但相较虞美人，他们可就幸运太多了。
她流落到鬼刹岛时七岁，风哥流落到鬼刹岛时十岁，凤玲姐流落到鬼刹岛也是八岁。
唯独虞美人。
虞美人遇到绑匪时才满两岁，而她是刚从绑匪手里逃脱就遇到鬼刹岛的人，被带到了鬼刹岛。
两岁啊！
可以说虞美人完全是没有童年的，虞美人两岁开始，所见所闻皆与鬼刹岛有关。
说真的，虞美人的三观没长歪，她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流落到鬼刹岛，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在无数的小孩中脱颖而出，成长为第一杀手，最终还将困了她那么多年的鬼刹岛给毁了。
这期间，虞美人都经历了些什么磨难，又有多少次命悬一线，他们三人都不清楚。
或许，连虞美人自己都记不清了。
因为，太多。
多到麻木。
殷九烬久久不语。
原来，他查到小姑娘的那些在他看来都十分惹人心疼的过往，对小姑娘来说还是好的么。
那这些年她到底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非常想知道。
当然，他会等她亲口告诉他。
收回飘远的思绪，霍思雨轻吐口气，继续说：“我只能告诉你，虞美人有时候……会有些控制不住自身情绪，她很容易烦躁，每每烦躁，她……她都需要喝酸奶才能压制住情绪，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你就当这是一种心灵创伤吧，是六岁时留下的阴影带来的。”
“当然，殷二少也不用太过担心，虞美人吃了很多服药，现在情况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每年也就有那么一两天会心情烦躁到控制不住，那两天就任由虞美人喝酸奶吧，只要平时管控好，别让她多喝就行。许是习惯使然，虞美人现在特别喜欢喝酸奶，可再好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也会有害。”
“我这次见到虞美人，发现她的情况比起以前有了很大的好转。我想着，许是和她回颜家了却了深藏在心底的执念以及遇到你有关。”
“哎，都说到这里了，我索性就多说一点吧。”
“虞美人经历这么多，其实很难真正再相信什么人，可是殷二少，虞美人她愿意信你，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殷九烬心下一怔。
“而且，对虞美人而言，殷二少你明显是不同的。也就是说，虞美人的情况可能因你变好，也可能因你变得更糟。就像这次，本来情况有好转的虞美人，却又出现了情绪失控的情况。至于原因，我想不用我多说，殷二少也清楚。”
就差没直接说是他自己作的了。
“殷二少既然亲自打电话来问我，应该也是打从心底里在关心虞美人，我希望殷二少能对虞美人一直这么关心。”
“说真的，如果不是虞美人自己承认你这个未婚夫，我们说什么都不会让虞美人和你在一起，你们殷家那些牛鬼蛇神，还有那些惦记着你这个香饽饽的世家千金们，可都是不小的麻烦。”
只是不小的麻烦，并不是大麻烦。
“如果殷二少对虞美人不好或是做了什么伤害虞美人的事，哪怕你能耐再大，我们也能让你脱一层皮。”
她说的是“我们”。
这个“我们”都有谁，殷九烬并不关心，他只要知道他们是向着颜瑾虞的就行。
“不会给你们这样的机会。”
“她以前服的药，现在服用是否还有用？”
闻言，霍思雨眼睛一亮，“有啊！有的！”吃药这个事，他们都管不了虞美人，她怎么忘了现如今还有个殷九烬呢！
看来，将虞美人的情况透露一些给殷九烬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她是看出来了，虞美人对殷九烬很不同，他们管不得虞美人，殷九烬却未必管不得。
撇开后面发生的事不谈，她可是亲眼看到虞美人和殷九烬一见面就卿卿我我。
殷九烬不仅吻了虞美人，坐在一起的时候还一直揽着虞美人的腰。
虞美人什么时候对谁这么纵容过？
还有，她亲眼看到是虞美人先亲的殷九烬。
虞美人又不是什么贪恋美色的人，更不图殷九烬的财势，那她对殷九烬那么亲昵，可不就是因为殷九烬这么个人么。
“我会让人将配好的药和药方一并送到景山，那就劳烦殷二少盯着虞美人按时喝药了。”
尽管对霍思雨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有些好奇，殷九烬却没有多问。
倒是听到这里，他已经完全能确定霍思雨对颜瑾虞是真的关心。
“不必你来劳烦，我的人我自然会照顾好。”
“……行吧，随你高兴，只要你能盯着虞美人每天按时喝药。”
“还有，虞美人今晚已经这样了，你就别多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也别弄胃药或是其他药给虞美人吃，没用的，给她倒杯温水就行。当然，也别给她请医生，虞美人不喜欢看医生。”
虞美人不喜欢看医生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吃药，连带着也不喜欢看医生。
如果不是关系在这里，就算风哥的医术再好，虞美人都不见得会搭理。
“谢谢。”说完这句，殷九烬就挂断电话。
恰是此时，浴室的门打开了，颜瑾虞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殷九烬，颜瑾虞笑了笑，“九哥。”
她的头发还滴着水，殷九烬放下手机起身朝她走去，接过她手里擦头发的帕子，“我帮你。”
颜瑾虞没拒绝，将帕子给了他，走到床边坐下，由着他帮她擦干头发。她头发太长，擦当然是擦不干的，最终还是殷九烬拿了吹风机帮她吹干的。
“九哥。”
殷九烬去放吹风机回来，就对上颜瑾虞直直盯着他的双眸，脚步一顿，走过去拿那杯温水递给她，“先喝点水。”
*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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