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钱少少羡慕的道。
云昭总觉得这个孩子的脑子有问题,他心中的仇恨总是表现的持久而热烈。
就像明月楼一样,已经被他连续抢劫两次了,他依旧对明月楼充满了兴趣。
云昭相信,两次,绝对不会是尽头。
云昭甚至相信,他以后绝对不会一次就把明月楼弄死,只会不断地用各种手段抢劫,还会掌握好一个平衡——即不死不活。
让明月楼的主人即舍不得关闭,又赚不到多少钱,痛苦的苟活着,应该是钱少少的目的。
对于这件事,云昭只是觉得疑惑,却不会太重视,毕竟,他才是钱少少仇恨跟变态心理的受益者。
瞅着这个大脑袋瘦弱的男孩不知疲倦的在院子东跑西跑的干活,云昭觉得自己可能该跟这个家伙好好谈谈。
像云杨一眼阳光就很好,像云卷一样朴实也很好,甚至像云舒,云树一般愚蠢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人——万万不能成为变态。
其实,在钱多多的眼中,云昭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就把自己活成老狐狸一般,实在是没有什么趣味。
主要是不好骗,再加上对她这样的美人儿视若无睹,这样的人不是变态,又是什么呢?
当日里,云昭烧自家借据的时候,钱多多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这些天她一直都是云娘的左膀右臂,甚至已经开始帮助云娘整理一些无关紧要的账目了。
就是从这些账目里,钱多多管中窥豹般的寻找到了云氏真正强大的原因。
每个人的家财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甚至要好几代人成年累月的打根基,子孙才能过上好日子。
云昭一把火烧掉了云氏手里的所有借据,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行为。
只是,云昭跟所有败家子不同,每次见他开始败家的时候,就是云氏迅速变得更加强大的起因。
那一枚晶莹剔透的青玉簪子钱多多非常的喜欢……于是,她就拿着簪子在云昭面前无数次的插在头发上,又依依不舍的取下来,希望云昭这个败家子可以大度的说一声‘这东西归你了’。
可是,从云昭走进帐房到离开,他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姐姐,你放心,等我给少爷立下大功之后,我一定把这枚簪子讨来送给你,你戴着真好看。”
钱少少的大脑袋从窗户外边探进来。
钱多多摇摇头道:“你要来的没意思。”
“少爷不喜欢你!”
钱少少一句话就终结了钱多多刚刚生出来的爱情。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少爷在梦中喊了无数遍‘老子怎么这么倒霉啊’,也喊了多次‘妈妈’‘爸爸’甚至还叫过‘福伯,猛叔’,甚至还在睡梦中喊过我的名字,就是没有喊过你的名字。”
钱多多噘着嘴道:“我不稀罕!”
钱少少点点头道:“这样最好。”
说完就晃晃手里的一大包茄子根,去了云蛟的房间,听大夫说这东西煮水清洗伤处,对治疗冻伤有奇效。
云昭继续在苦恼中。
那些追随云福,云蛟去了金丝峡的渭北山民,并背着金银财宝回来的人,对于金银的需求并没有云昭想象中那么热烈。
云昭准备用金银赏赐这些人的时候,他们委婉的表示,如果能赏赐他们一些田地跟粮食,就把这条命完全彻底地卖给云氏了。
对于金银的使用,他们没有经验,渭北高原上的人更喜欢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而不是金银。
蓝田县是一个多山地区,山区几乎占据了这个县的八成面积,剩下的两成才是适合人类耕作的地方。
给土地,这让云昭很为难,数千年来,蓝田县能耕作的土地早就被祖先们开荒了,但凡是没有开发的地方,绝对是不适合耕作的荒地。
春天就要来了,只要是农夫,没有人不羡慕有土地的人,如果到了春天,农夫还没有忙碌起来,这说明这个农夫就要死了。
“少爷,您其实可以把这些人安排到凤凰山一带啊!”
钱少少的一句话让云昭有如梦初醒之感。
凤凰山一带的人不是盗匪也跟盗匪有很大的关系,这一次洪承畴兵发凤凰山,为了保持自己埋伏的有效性,八千大军先是将凤凰山一带清洗了一遍,断绝了盗贼们的耳目。
然后就把盗匪堵截在山谷里进行了一场残酷的大屠杀。
洪承畴是一个很讲规矩的人,他的任何行为都经得住考究。所以,他是以官府的方式进行的屠杀,按照《大明律》的法律条文来处置山贼的后果就是株连了很多平民百姓。
因为他将土匪统统定性为反贼。
毕竟,这些人已经自己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官府,有收税,断案,派军饷,服徭役这种行为,有很清晰的法律条文来支持他的残暴行为。
所以,一万多人命丧黄泉!
云昭的北乡不过一万三千余人,而地势更高,道路越发崎岖的凤凰山一带被杀了一万人,基本上,那里就没有什么人了。
从洪承畴给云昭的书信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洪承畴杀人的心路历程。
正如他所说——人人都说大明朝已经穷途末路,有本官在,就不允许这样的局面发生,凡是反叛我大明者——斩!
云昭以为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一些歇斯底里的心态在作祟。
当大明朝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的东西来安抚自己的百姓的时候,屠杀就成了最优选则。
既然凤凰山一带没有人了,也没有人来管理,云昭觉的可以把自己的蓝田县县境往凤凰山一带挪一点。
反正就是挪动一下界碑的事情,不算太难。
这样做也算是为洪承畴考虑,无论如何他在那里杀了上万人,这对一个高贵的文官来说都是污点,哪怕这些人被杀的有理有据,洪承畴也一定不愿意在死后让史书重重的记录一笔关于他嗜杀成性的记录。
云昭知道,他死后的口碑远比嗜杀成性更加的令人恶心——《贰臣传》上的头牌人物,也不知道他的灵魂有没有在夜晚发出哀嚎之音。
想到这里,云昭就让钱少少准备了笔墨纸砚,提笔给洪承畴写信,向他征询是否可以向凤凰山一带安置流民,并且殷切的希望洪承畴不要没收云福从大路上带回来的粮食,好让他继续完成安置流民这样的大慈悲功业。
信被快马送走了,云昭的一颗心也就放下来了,开始跟一些被选出来的流民领袖商量安置他们去凤凰山的事宜。
春天的雪,来的迅猛,化的也迅速。
小河沟里的水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溪水或者小河了,水势汹涌,咆哮着撕开冰层,灌满了一个又一个水塘,最后被过滤成清水一头扎进了云昭冬日里带人修整好的水库里。
清朗的日子里,云昭站在高处,俯视着脚下的土地。
早春的蓝田县原野上依旧光秃秃的,可是一面面如同镜子一般的水塘,在阳光下反射着令人愉悦的光芒。
看这个景致的不仅仅有云昭,还有蓝田县新上任的县丞,主簿,典吏,以及大大小小的官吏。
更有在冬日里豁出命去干活的百姓,流民。
云昭欣赏了好一阵子,才对这群部下笑道:“你们看,天灾没有那么可怕。”
众人自然谀词如潮。
蓝田县县丞章天雄越众而出,朝站在高处的云昭抱拳道:“县尊毁家纡难自然是高风亮节。
现如今,灾难已经不再威胁我蓝田县,县尊当初付出多少,本县百姓愿意双倍奉还,大家说对不对啊?”
随着章天雄的鼓噪,一干富户全部跟着请求县尊应当在秋后笑纳百姓的赔偿。
云昭似笑非笑的瞅了一眼面露忧色的中户,乃至下户流民,双手往下压一压,偌大的山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云昭用最大的声音冲着面前的富户,上户们吼道:“此次救灾,减灾,不论云氏以及其余人等奉献了多少,奉献了就是奉献了,不得再从公中找回!
我身为一县之尊,要的是百姓富足安康,要的是国泰民安,唯独不要家财万贯!
今年,除过必须缴纳的赋税,蓝田县一个子都不会问百姓多收!
这是你们的县尊云昭亲口说的,在场的众人,可以将本县的口谕传遍四乡。
若有任何人胆敢多收百姓一文钱,我就剁他一个手指,以此类推,直到将他千刀万剐!”
山头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紧跟着,无数人的身躯立刻就矮了下去,无数双手抱成拳轰然道:“谨遵县令大人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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