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二月六日,开封降!
大明周端王朱恭枵在银安殿自尽,同时投缳自尽的还有内眷一十九人。
周王一系共造反四次,被发配云南两次,是大明王朝的不孝子,屡次反叛,屡次恢复王爵。
周王一系在崇祯朝共击退李洪基三次,张秉忠一次,挫败云昭侵吞开封的阴谋两次。
这个大明的不孝子用自己的命向大明的列祖列宗给了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但凡是像朱恭枵这种人,身边总是会有几个能用的人,所以,这些能用的人就保护着朱恭枵的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拼死从开封城里冲杀出来了,并逃过重重追兵,最后逃进了渑池。
这件事是朱恭枵的两百亲卫干的事情。
等他们抵达渑池的时候,两百亲卫只剩下十七人,朱恭枵的四个儿子人人带伤,两个年幼的闺女在颠背流离中生病。
不过,他们好歹冲出来了,前来投奔蓝田县大鸿胪朱存极。
朱恭枵死的时候曾经留下遗言——愿我来世莫要再入帝王家!
从密谍司传来的消息来看,开封城还应该可以坚守两个月的,不过,每坚守一天,开封城就要多死上千人,朱恭枵受不了,他选择结束他的生命,来结束开封城百姓的痛苦。
麾下悍将陈永福携总督丁启睿杀出开封城一路逃亡,预备与山东刘泽清会师巨野,却在菏泽遭到李洪基麾下大将田见秀,刘宗敏的伏击,丁启睿,陈永福战死,麾下部众逃散无踪。
赋闲在家的河南巡抚高名衡自尽。一同自尽的官员超过二十七人。
云昭看完密谍司送来的密报之后,将密报递给柳城道:“刊发吧,把前因后果写清楚。”
柳城犹豫一下道:“这么写会对我蓝田不利。”
云昭道:“这是大明朝仅剩下的一点骨气,别糟蹋了,告诉长安城里的旧有的官员,他们可以写挽联,可以写记,做传,这些东西你挑好的刊发在报纸上。
另外,你们琢磨出一副挽联,用我的名义发布吧!“
“是!”
柳城嘴上答应的很快,脚下却没有挪动。
“去吧,骨气这种东西在谁身上都会有,不论长在谁的身上,且表现出来了,那就要宣扬,我蓝田还不至于因为同情了朱恭枵,就会民心涣散。”
柳城这才弯弯腰,就匆匆的去了。
大书房里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让人窒息。
蓝田县大鸿胪朱存极跪在地上,将身子挺得直直的,他的脑门上血迹斑斑,云昭脚下的青石板上也是血迹斑斑。
他已经在这里叩拜了云昭足足一柱香的时间了。
“你当年为你全家乞命的时候也没有放弃你的尊严,今天,为了你的亲眷,你就不要尊严了?”
云昭没有让朱存极站起来,他的声音极为清冷。
“若这六个孩子有任何不妥,请县尊斩我全家!”
朱存极说着话又开始叩拜,将脑袋在青石板上碰的“梆梆”作响。
“你秉性懦弱,且有一点狡猾,甚至有些自私自利,这一次为什么会押上你的全部身家性命呢?”
“朱恭枵临死前写下血书,要我保护住他的那点血脉,不求富贵,只求温饱,我们血脉相连,朱存极实在是不能弃之不顾。
县尊,朱存极在此立誓,这六个孩子恨当今皇帝胜过恨任何人,我蓝田两次救援开封,这件事他们是知道的,也是感恩的。
恭枵长子相,次子录,已经成年,他们愿意投身军中,为我蓝田冲锋陷阵,百死不悔!”
云昭叹口气道:“他们不得为官,不得从军,去做学问吧,新的世界就要开始了,希望他们能够忘掉心中的仇恨,好好的生活,或许,这也是他们父亲的期望。”
朱存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重重的向云昭叩头三次,慢慢的道:“我曾经问过朱恭枵长子相,为何不去京师,县尊必不会阻拦。
朱相告诉我说:他父亲对他说人这一辈子的好运气是有限的,大灾大难能逃过一次,未必就能逃过两次,他只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次逃难的经历就足够了。”
云昭听了朱存极的话,叹息一声,示意朱存极可以走了。
朱存极走后,云昭对坐在角落里的韩陵山道:“大明不缺少聪明人。”
韩陵山冷哼一声道:“他们是太聪明了。”
云昭低头沉思一阵又道:“我们驱虎吞狼的政策是不是太过无情了?”
韩陵山道:“总好过我们自己亲自动手杀人!”
“有人说我们这样做,会造成极大的财富损失。”
韩陵山笑道:“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财富就是土地,不论李洪基,张秉忠他们劫掠了多少金银布帛一类的财富,这些东西只要他们使用,最终就会落在我们手里。
而大地这个财富,不论是火烧,还是雷劈,它都存在,死人只会让大地更加肥沃。”
听了韩陵山的话语之后,云昭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的一部电影,那部电影里的那个大反派杀了地球上的一半人口,只是为了让另一半人活的更好……这与蓝田现行的政策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子就是那个皮肤绿了吧唧耍一柄扇叶大砍刀的秃头大反派?
而韩陵山,段国仁,张国柱,徐五想他们就是自己的邪恶军团?
抱着这个疑问云昭懒懒的回到家里,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包括钱多多婀娜多姿的舞蹈。
云彰已经会射箭了,被糟蹋的最惨的无疑就是云春,云花的大屁.股,所以当云春不小心把一壶热热的茶水泼在云昭身上的时候,云昭只能下狠手收拾拿小弓箭射击云春屁.股的云彰。
揍完云彰之后,云昭抖抖被热水烫的生疼手对云春埋怨道:“下回想让我揍这个混小子你就明说,气不过你自己下手也成,不用把热水泼我身上吧?”
云春幽怨的道:“是夫人教的。”
“啥?你指望我去收拾多多?”
“对啊,云彰开始是拿大白鹅当箭靶子的,老夫人心疼大白鹅,又舍不得骂自己的孙子,就把两位夫人臭骂了一通之后,多多就说我们的屁.股很适合当箭靶子。”
云昭想了一下道:“你们两个很穷吗?”
云春摇摇头道:“不算富,不过,两三千个银币还是能拿的出手的,还有一个一百亩地的小庄子。”
“你们喜欢被钱多多虐待?”
“也不是,多多也没有虐待我们,再说了,她也不敢,怕我们在老夫人跟前说她坏话。”
云昭怒道:“这么说你们两个有自己的好日子不过,待在内宅里就是为了折磨我是吧?”
云春嘿嘿笑道:“我们喜欢待在家里。”
刚刚练习完舞蹈的钱多多擦着额头的汗水走过来,就着云昭的茶杯喝了一杯茶才要说话,就见丈夫指着云春对她道:“她为什么还没有嫁掉?”
钱多多懒懒的道:“给她配读书人,她们说人家是弱鸡,给她们配军中悍将,她们又嫌弃人家粗鲁,有钱的,她们看不起,没钱的她们一样看不起,做官的不喜欢,经商的又讨厌。
您让妾身哪里去找你这样的两个人配给她们?”
云昭瞅着云春道:“你喜欢我?”
云春摇头道:“是你这样的人。”
钱多多笑道:“您看看,就是这个样子,莫说世上再没有您这样的人,就算是有,要是被妾身发现,也会在第一时间干掉!”
云春骄傲的道:“没有,那就在家厮混一辈子也不错。”说完就走了。
云昭指着离去的云春道:“怎么所有人都比我有底气?”
钱多多腻声道:“您本人就是底气,不用说,别人没底气,才要说。”
“我今天忽然发现我好像是一个坏蛋,一个很大的坏蛋!”
钱多多笑道:“哪里有希望所有人都过上好日的坏蛋呢,您是好人。”
云昭叹口气道:“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格外的不可信。”
钱多多咯咯笑道:“您要是坏蛋,妾身也是坏蛋,当好人早就当腻味了,您变变样子也挺好的。”
云昭闻言笑了,钱多多说的一点都没错,既然驱虎吞狼之计是蓝田的国策,那么,就没有轻易改变的道理,任何政策在没有看到成效之前就改弦易张,损失会更大。
朱存极脑袋上缠着纱布回到了大鸿胪府,虽然受伤了,脑袋还隐隐作痛,他的脚下却非常轻快,才进家门,就看到妻子刘氏那张凄苦的脸。
“县尊同意朱相他们留在蓝田了。”
刘氏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幸好有丫鬟搀扶着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才回过神,就指着朱存极道:“为了几个外人,你连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不顾了呀。”
此时,有了底气的朱存极挥挥袍袖道:“你一介妇人知道什么!”
刘氏哭泣道:“你就是为了一个名,才干这些事情的。”
朱存极道:“朱家王朝完蛋了,朱家子孙总不能死绝吧?总要有一个人出来收留他们,给他们一口饭吃。
以后,朱家人没人供养了,什么都要靠我们自己谋生才成。
这些孩子到了我这里,我可以供他们衣食,将他们养大成.人,安稳的生活,一个个都好好的,不要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如此,朱氏子孙才能活下去。
战败了,就是战败了,既然已经战败了,那么,大明朝就跟我们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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