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狼就一定是要吃肉的。
在很多时候,官府其实就是一匹狼,且是狼群中的狼王。
狼王当然有义务带领狼群吃饱饭,也有义务吃掉羊群中病弱的羊,以保持羊群的健康成长。
夏完淳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猪羊太肥硕了不利于生长,所以,就要选选择的让猪羊莫要太肥硕,这也是他的职权之一。
单一的一两头猪羊肥硕了,对蓝田皇廷来说作用不大,只有将一两头猪羊变成一大群猪羊,对蓝田皇廷来说才有那么一点意义。
早期,是一定要培育商业的,这是能让百姓快速致富的一个途径。
就目前而言,蓝田皇廷还需要更多的商贾参与到经营当中,才能把贫苦的百姓从过往的灾难中拯救出来。
所以,扬州府的商贾们分家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官府是同样需要官员们努力经营的,经营不好的地方,百姓们就没有好日子过,守着金山银山讨饭吃的景象也不稀奇。
经营好的地方,哪怕在穷山恶水,也能让治下的百姓富得流油。
玉山书院出来的官员,没有一个是纯粹做学问最后变成抚民官的,做学问的人全部去了相关的学问人待得机构,能当抚民官的人,全都是没法做好学问的人。
所以,在蓝田皇廷,一等人似乎永远都是学问人,他们的地位最高,俸禄最丰厚,获得的照顾也是最多的。
一个玉山书院教习的俸禄基本上与一个县令的俸禄是持平的。
一个玉山书院的教授的俸禄,基本上与知府的俸禄是持平的。
至于玉山武研院,玉山医学院,玉山农学院,玉山格物院里的研究员能拿多少钱,外人一般是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操弄大茶壶的那些格物院的研究员,每个人在玉山城都有一座豪华的庭院,家里人的吃穿用度,绝非常人所能比拟的。
崇祯十七年的蓝田皇廷,财政支出与收入是很不成比例的。
六千九百万枚银元的财政支出,一致让人已经掏空了关中多年积累的财源。
结果,在新华元年,经过代表大会审议之后,蓝田皇廷向穷蹙的大明天下,再一次注资八千七百六十五万银元,用来发展农业,水利,以及救赎那些处在绝望中的百姓。
自古以来只有皇朝从百姓手里拿钱,何曾有过从国朝手中拿钱的道理。
多年以来,人们认为种地缴纳皇粮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变成了皇粮补偿百姓的事情,这让大明天下百姓对于这个新生的皇朝就多了几分期待。
里长,县令亲自出动教导农桑,里长,县令亲自出面鼓励百姓们经商,里长县令们出动鼓励百姓种桑养蚕,养猪,养羊,羊鸡鸭鹅,发动一切力量让百姓们从穷困中走出来。
大明天下已经被蓝田皇廷下派的官员们用利益刺激的眼睛都红了,所以,那些刚刚拥有了自己土地的百姓们对土地焕发了新的热情。
早春是从广州开始的,这里的早春与冬日的区别不是很大,只有率先进入水田的水牛们才知道春天与冬天的区别。
当这里的稻田插满秧苗的时候,春天就会一路向北转移。
每到一处便吹绿了杨柳,弄皱了春水。
荒芜的原野上,终于出现了大群大群的农夫,他们驱赶着牲畜,开始将新华年的第一粒种子播洒进了泥土。
说来也怪,连续肆虐大明二十余年的各种灾害,在新华元年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昔日,贵如油的春雨,这一次大面积的在大明国土上出现。
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没了。
徐五想想象中的鼠疫灾害并没有在渐渐变暖的北.京城里出现,这让他很想去天坛磕头,感谢上苍终于饶过了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
左懋第背着手从正阳门走过,在他的头顶上,两只燕子吱吱喳喳的叫唤着,越过正阳门,离开了城市去了乡下。
今日,在正阳门大街上,明显多了十一家商铺,虽然竹篾行就有六家,左懋第却还是非常的欢喜,春天到了,万象更新,人们总是会发生一些变化的。
哪怕过去遭受了太多的灾难,该过去的终究会过去。
耳听着学堂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左懋第非常确定,新的盛世很快就会到来。
身为顺天府的同知,他自然知晓,蓝田皇廷为了让这座城市重新变得兴盛起来投入了多大的心力与钱财。
顺天府衙就在正阳门大街上,每天,太阳从正阳门上升起,第一缕阳光必定会照耀在顺天府衙的正堂上,知府徐五想将之称为——除秽。
他也希望这个多灾多难的城市能早早走出昔日的阴霾,回归正常。
徐五想,左懋第这两个顺天府最重要的官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振兴顺天府的钥匙不在顺天府,而在于山海关!
当李定国大军在一片石与吴三桂,李弘基对峙的时候,顺天府里了无生机,人们习惯性的认为,官兵是挡不住北方来的建奴,或者敌人的。
当李定国拿下山海关之后,京城里的百姓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活力。
当李定国大军一寸寸的将战线推进到摩天岭之后,顺天府里终于有人愿意站出来,真真正正的开始做事情了。
建奴给顺天府的人带来了太多,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现在,都随着李定国隆隆的炮声远去,逐渐从人们的心头消失了。
阳光落在徐五想那张满是麻子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不过,他非常的享受,左懋第走进来的时候,徐五想依旧没有动弹,指指摆摆手,示意左懋第跟他一起享受这难得阳光。
“查过了,密云之地确实可以修建水库。”
徐五想摆摆手道:“莫要说这些公务,你我兄弟还是多享受片刻吧,春播马上就要开始,京城能否从这一场劫难中走出来,春播实在是太重要了。”
左懋第叹息一声,正襟危坐在左手第一张椅子上,阳光恰好可以照耀在他的脑袋上,这让他的脑袋显得充满了智慧而显得光芒万丈。
“只有生机勃勃的田野,才能安抚那些受伤的人。”
左懋第依旧絮絮叨叨的。
徐五想道:“人的因素已经不重要了,再大的痛苦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最终化作回忆,活在当下很重要,活在明天很重要。”
“顺天府的人终于想起来我们衙门申请属于自己的土地,这些天,仓曹忙碌的几乎没有休憩的时间,漕运终于发挥了作用,接下来,府尊准备如何应对漕帮的那些人呢?”
徐五想冷笑一声道:“如果他们愿意老老实实的为国出力,本官不介意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如果,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不可或缺的一群人,那么,就休怪我心狠手懒。”
左懋第皱眉道:“不可一味的施压,恩威并用才是王道,我们目前离不开漕运。”
徐五想嗤的笑了一声道:“离不开?左兄在长安居住了不短的一些时日,难道就没有乘坐过玉山书院的火车吗?”
“火车?”
“没错,就是火车,一旦我们联通了东南到顺天府的铁路,这条铁路就会风雨无阻的向顺天府运送各种物资,区区漕运,已经不在话下了。”
左懋第摇摇头道:“铁路太远,漕运太近,由不得我们选择。”
徐五想大笑道:“昔日漕运之所以重要,是因为顺天府乃是京畿重地,又是国门重地,因此,对粮秣的需求几乎没有止境。
现在的顺天府可不再是京畿重地了,李定国将军的粮秣后勤来自于山西,与我们顺天府一点关系都没有,如今呢,顺天府的人口骤减了四成,加上京畿周围多良田,如果顺天府连自己都养不活,我徐五想也就没有什么脸面再见陛下了。”
左懋第听了徐五想的话之后,轻叹一声,站起身离开了府衙正堂。
没有一天的时间是可以浪费的,而他负责的清狱公事还没有完结,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晒太阳上。
一群从吏自侧门走了进来,手里捧着“打春牛”需要的所有物事。
徐五想从座位上下来,张开双臂任由从吏们将一些花花绿绿的布条绑在他的身上。
一头由麦草扎成的春牛已经安置在大堂之下。
徐五想出了府衙,衙役们就扛起了春牛,徐五想一边舞蹈,一边呼喝着向正阳门外的农田走去。
春日的田野里刚被一场春雨浇灌过,土地湿润,散发着浓郁的泥土气息,一头五彩斑斓的春牛从正阳门出来,围拢在城门口的农夫们立刻就兴奋起来。
一个面色黝黑的农夫甩一下扎在头发上的彩带高喝一声道:“春牛出城喽!”
旋即就有更多的人开始吆喝同样的一句话。
徐五想手中的皮鞭一次次的落在春牛的臀部上,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勤牛喽!”
他的声音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催动了在场百姓的心。
“勤牛喽!”
这个声音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这里了,这一声声的喊叫,最终投入到云层里面去了,似乎上苍真的听到了百姓的呼喝。
在云彩遮蔽了朝阳之后,天空中又飘起了雨雾,就在田野的远处,一棵黝黑似铁老杏树,缓缓绽放了今春的第一朵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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