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治者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百姓们的承受底线。
只要成功一次,他们就会继续将承受底线向下拉一次。
成功的次数越多,统治者就越发的不在乎百姓们的声音,在他们看来,这些声音可以扭曲,可以调整,可以误解,甚至可以无视。
这种做法,也是政治家们的老套路了,不信,你翻看史书,就会发现,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新鲜的。
云昭当过起义者,现在又变成了统治者,所以,他不缺乏起义者的心态,也不缺少统治者的心态,也就是因为都有经验,他可以在这两种心态中来回切换,把自己弄得跟一个变态一样。
帮助百姓富裕起来并不是因为云昭心地善良,而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消磨百姓们的反抗之心。
肚子吃饱了,骂骂当权者也仅仅是骂骂而已,该睡觉的时候睡觉,该吃饭的时候吃饭,什么都不耽搁。
要是肚子里一颗粮食都没有,那时候再骂当权者的时候就可怕了,没饭吃的人你跟他将道理?能讲的通吗?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证百姓们能够吃饱穿暖!
这可不是善心,这是必须的,一个政府的统治基础!以及义务。
能把这种义务包装成最高尚的恩赐,这样的朝廷就是一个最成功的朝廷。
大明皇朝现在就做的很好。
虽然全天下的农夫都在咒骂田地里多收了三五斗之后,自家的收入却没有多,却没有发生任何民乱,反正,粮食价格低,你可以选择不卖。
大明百姓的最高要求就是——自给自足。
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统御了这片土地好几千年,现在,物质极大丰富了,是好事。
反正粮食是自己种的,布匹是自己织的,酱醋是自己酿的,盐巴这东西已经便宜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这就是盛世。
钱不钱的有没有,不是生活必须的,在乡间,以货易货依旧大行其道。
目前的困难就是种地的人太多,粮食产出也太多了,而那些不种地,买粮食吃的人实在是太少,当这两种人的人数调转过来,粮食的价格自然就会增涨上去。
也就是说,蓝田皇朝的经济总量太他妈的少了,少的连多余的粮食都消耗不掉。
于是,各地的官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折腾。
这一次折腾的目标便是——如何让有能力的人进入城市。
徐元寿现在对浓烟滚滚的城市一点好感都没有,看着大雁塔准备吟诗一首,却被飘来的煤烟熏得咳嗽连连,想要抬头看看北归的大雁抒发一下胸怀,眼睛里却掉进去了煤灰,涕泪交加的把煤灰冲洗出来之后,那里还有什么抒发胸怀的意境了。
所以,他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乘坐轻便马车,带着七八个学生,去乡间小路上奔驰,车轮碾在柔柔的青草上,让他有说不出的欢喜。
中午时分,背靠一棵老柳树,摇着蒲扇等着弟子们铺设好毯子,准备喝点酒,吃点饭,然后在春风中酣睡一场,就重新回到玉山书院那个喧闹的所在。
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农妇正在点火烧一堆麦秸,火焰熄灭之后,妇人就很小心的扫去灰烬,露出一个很大的陶瓮。
唤来家中的小媳妇帮着搬开陶瓮之后,徐元寿就看到了陶瓮下被烤的金黄的馒头。
这种馒头跟玉山书院里的馒头完全不一样,上面抹了油,中间还添加了炒熟后砸碎的胡麻籽,徐元寿抽抽鼻子,那个妇人就给他端来了两个香气扑鼻的烤馒头。
徐元寿拿起一个滚烫的馒头,吹着凉气掰开了馒头,快速的往嘴里丢了一块,然后脸上就露出了品尝食物的幸福表情。
馒头里添加了一点点盐,加上胡麻碎咬一口之后,粮食的香气完全被激发了出来,让徐元寿吃的赞不绝口。
妇人见徐元寿很喜欢,又端来一碟子酱菜道:“现在人啊,一个个都在嘴上抓挠,就这烤馒头,还是家里的小媳妇弄出来的,她们总是不好好种地,老想着把这东西拿出去售卖。
先生,您是关中的大学问家,您帮着看看,这东西能卖出去吗?”
徐元寿点点头,就看看自己带来的那些学生。
正在玩闹的学生们,立刻就老实下来,一个个坐在先生周围,开始品尝农妇拿来的烤馒头,一边品尝一边瞅着唯一完整的那个烤馒头胡思乱想。
等这群小家伙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通之后,就有一个年纪最大的女弟子站出来道。
“先生,馒头的味道不错,长安市面上还没有相同的东西,馒头的外表也不错,金黄,金黄的让人看了很有食欲。
按照一般的商业规律,弟子们一致认为,烤这个馒头在长安应该是有市场的,可以作为一门手艺拿来养家糊口。”
徐元寿淡淡的道:“如果仅仅是拿来养家糊口,人家会不知道?既然问到老夫头上,这东西就该是一门可以发家致富的手艺。
再想想。”
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男弟子站起来拱手道:“先生,弟子以为,既然是食物,无非就是色香味三种优势,当然,如果先生肯站出来写文章告诉所有人这种馒头有多好,想必,这个馒头一定会风靡起来的。
不过,先生大半不肯这样做,所以,弟子以为,那就要在店铺上下功夫。
首先,要给这种馒头増香,这东西外形不错,就是香味不足,不能让路过的人停步。
二,弟子以为必须在形状上再下一番功夫,目前,这样的烤馒头虽然看起来不错,然,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关中人朴实,什么东西都喜欢一个实惠。
这么大的馒头卖的价格高了很困难,除非,他们能把这个馒头做大,我是说做的跟陶瓮一般大,然后切着卖,这样人们就会觉得占了便宜。
三,弟子建议,把馒头做成甜,咸两种口味,在甜馒头里面添加一些果子蜜饯,甚至添加一些蜂蜜増香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那种浓郁的甜香散发出去。
这一点是弟子从桑德斯夫妇在玉山开的那家面包店学来的,那个胖胖的欧洲人,只要开店,就会把烘面包的甜香味道开门散出去,害的弟子没少花钱。
再就是店面的修饰,不能响别的店铺一样黑咕隆咚的,再树一个一人高的柜台,掌柜的跟死了爹妈一样守在柜台后面只知道收钱。
用我们玉山出产的玻璃做几个低矮的柜台,找几个干净一些的大明女子在店里,不要多漂亮,一定要看起来干净,千万不敢要那些西域婆子,也不能要欧洲白人,她们身上味道重,或破坏了烤馒头的味道。
先生,您看如何?”
徐元寿正在跟一个白胡子老农对坐着吃农妇刚刚做好的油泼面,微微泛黄的面条才送进嘴里,就听自己的学生嚎叫了一嗓子,忍不住哆嗦一下,然后没好气的道:“你设计的这些东西,你指望他们能弄明白?
你去做,把这个油泼面也加上……酿皮子也加上……凉面也加上,还有那啥肉夹馍也加上,再来一锅浓浓的羊肉汤。
好好弄,一家店铺一年收不回来十万个银元,你就留级,再好好读书。”
小女子绝望的瞅着自己的先生道:“我不留级。”
徐元寿放下饭碗,擦一把嘴巴道:“只有卖出去了,农夫种的粮食才不会浪费,只有卖出去了,才能证明我玉山书院教出来的弟子不是窝囊废。
回去之后,去会计那里领一万银元,这就是你们的本钱,算是你们借的,年底没有十万个银元进账,就不是仅仅留级那么简单了,什么时候把十万个银元还上了,什么时候升级继续读书。”
说完之后,也不看自己学生那张惨白的脸,端起一碗稠酒跟那对面的老农碰一下,就一口喝干,然后长吸一口春风满意的吟诵道:“东风吹雨过青山,却望千门草色闲。家在梦中何日到,春生江上几人还?川原缭绕浮云外,宫阙参差落照间。谁念为儒逢世难,独将衰鬓客秦关。
呵呵,老夫最喜这太平年月。”
吃饱喝足,徐元寿在老农谆谆加深记忆的絮叨中,乘坐着轻便马车,沿着春草萋萋的古道,醉醺醺的踏上了回归玉山的道路。
其实,一家一户能不能把粮食卖出去,徐元寿并不是很在乎,他在乎的是玉山书院的学问必须经世致用!
全大明最优秀的人才基本上都在玉山书院里,留给那些可怜的农夫的不过是一些不堪教导的庸才。
打仗的时候,一个智勇双全的指挥官很重要,做生意同样如此,玉山书院商学院里已经挤满了做生意的各种专门人才。
商学院与玉山书院别的学院不同,都是一些该死的商贾!
也只有那些该死的商贾才会把自家最优秀的孩子送进商学院学习。等这些人毕业之后,整个大明的经商环境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假如以前的那些商贾不过是一匹匹吞噬金钱的饿狼。
现在,这些已经走出商学院,并且将要走出商学院得家伙们,毫无疑问是一头头长着血盆大口的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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