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朱由校慢慢走近两个女人,很快,她们也都注意到一道身影压过来,话音逐渐小了下去。
“参见皇上。”两个女人尽管有些害怕,但还是纷纷行礼。
“免礼。”朱由校负手在后,淡淡问道:“是谁喊你们来的?”
西李选侍和郑贵妃对视一眼,不禁低下头,但却没有人敢先说出什么话。
皇帝狩猎,宫闱随行,这是规矩,并不需要谁喊她们来,朱由校这么问,很显然就是不想让她们来。
魏忠贤忙上前劝道:“二位娘娘也都是担忧皇上,一片好心哪。”
他这一劝,朱由校愈发不悦的神情许多人更是看得见。
站定片刻,朱由校冷哼一声,拂袖道:“看来这次狩猎也不会有什么意思了,真是晦气!”
“魏忠贤,下次狩猎看着点儿,别什么人都带来!”
言罢,朱由校径自驾马离开,一批锦衣卫随行而去,留下西李选侍和郑贵妃二人怔怔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本来热热闹闹的狩猎,因这事不欢而散。
郑贵妃和西李选侍也都没了什么交谈的心情,此刻,她们只是觉得周围那些窃窃私语,都是在说她们不得圣意,搅了这次狩猎。
尴尬,实在是又尴尬又没了面子。
待朱由校远去,留在原地的魏忠贤才是喊道:“都愣着干什么,狩猎取消了,该收拾就都收拾吧!”
他这话说完,四下紧的忙活开了。
魏忠贤上前半步,恭敬地道:“二位娘娘,皇上回宫了,奴婢这也就跟着回去了,毕竟政务繁杂,皇上一个人忙不过来。”
自称奴婢,这是打着显示地位的意思。
郑贵妃位高于西李,刚要说话,却见魏忠贤直接转头,居然翻身上马离开了。
她的手放在半空,须臾又无力的放下,轻轻叹了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
朱由校驾马回乾清宫的时候,魏忠贤派往辽东发饷的人,也都是出了山海关。
这一路人马,是由东厂档头傅应星带领,负责押运的也都是东厂人马,随行还有前去宣旨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体乾。
十一月的沈阳,受小冰期的影响,已经笼罩在皑皑白雪中,晌午太阳化开的雪水,日落就会在屋檐下再结成冰棱子。
入夜时分,经略辽东的熊廷弼站在城墙上,望向远方正在拔营撤走的建奴营帐,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
今年八月,泰昌皇帝刚刚即位,建州奴酋努尔哈赤率兵逼近蒲河,想要趁乱袭取辽东。
当时朝廷正为取消矿税一事,闹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辽东。
不过奴酋的这个做法,熊廷弼早有预料,他命令蒲河副总兵贺世贤坚守不出,如果奴酋来犯,就以坚城重炮守之。
坚守不出,贼若进,我便守,贼若退,我则击,以重炮环城,使奴贼进无所掠,退则损兵折将,苦不堪言。
这便是熊廷弼对付建奴的制胜之策,事实证明,一年之久了,努尔哈赤没有从他手上占到丝毫便宜。
熊廷弼深信,如此之法,根基薄弱的建奴,迟早有被大明耗光的一天。
九月,建奴大军果真耐不住等待,以重兵攻蒲河。
贺世贤奉熊廷弼的军令严守不出,亲自上城督战,发重炮专击建奴大营。
经过一番血战,贺世贤以几百明军阵亡的代价守住蒲河,但随后各堡反击,也将攻城来犯的建奴斩杀不少。
在那之后,努尔哈赤显然野心未减,很快就卷土重来,这次他绕过蒲河,进围重镇沈阳。
然而熊廷弼亲自坐镇沈阳,更不是他们所能染指的。
直到如今,努尔哈赤已经围了沈阳近一月,而熊廷弼肃清城内,不出半步,又早早下令坚壁清野。
现在的努尔哈赤,进退两难,终究还是在今夜听说大明新即位的天启皇帝朱由校依旧重用熊廷弼的消息后,弃营撤兵了。
在他看来,再干耗着也于事无补。
熊廷弼看着把守城墙上士兵冻通红的手,也是摇头叹气,冬日已至,朝廷不仅军饷拖欠,就连军服都没发下来。
这么下去,形势不容乐观啊。
除了担忧形势的问题,熊廷弼心中依旧害怕,他害怕新即位的少年天子听信谗言,断送了如今辽东这稍好一些的局势。
眼下辽东局势,袁应泰过于乐观,总是谋划主动出击,在熊廷弼看来,一个失误就可能葬送全盘。
况且,这个失误已经犯下了,那就是袁应泰招募女真降卒和蒙古难民一事。
在熊廷弼看来,这些人中必定会有建奴的内应,他们此时没有发难,那是在等一个时机!
尽管熊廷弼看得出来,但大权并不在他手上,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袁应泰在那沾沾自喜。
现在熊廷弼能管的兵将不多,能做的,无非是在建奴来袭时,尽力守住各城而已。
建奴忽然撤兵,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莫非是朝廷又有什么消息?
经略辽东的熊廷弼早就知道,京师有建奴的奸细。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建奴的行动总是快明军一步,有一些重要的事情,熊廷弼还不知道,建奴却总能先几天得知。
带着这样的心思,熊廷弼过了提心吊胆的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忽有兵士兴冲冲来报,说关内来人了,还拉着不少车大箱子,怕是军饷!
听这话,熊廷弼当时就精神了。
军饷?要是来上十万二十万的军饷,本经略还能和建奴再大战三百回合!
等熊廷弼来到城墙上的时候,周围已经聚满了人,都对远处那一行人指指点点。
这些人竖着高高的招旗,眼见着越来越近,那些红色的大木箱,也是愈发惹眼。
“嘿,你说这些箱子里能装着什么?”
“还用问,肯定是军饷,皇上刚登基,就惦记着咱们辽东的苦哈哈们!”
“我看不一定,你们想,据说国库早就空了,皇上就算想发饷,哪儿来的银子。”
“你不知道皇家都有内帑?哪儿来的土豹子!”
在兵士们搓着手兴奋的等待中,王体乾一行人终于慢吞吞来到沈阳城下。
这时,确认真是天使来了的熊廷弼赶紧小跑着下城迎接。
在朱由校的计划里,熊廷弼是辽东的一颗钉子,就得牢牢的盯在这,将来甚至于现在的计划中,他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谨慎过了头的朱由校属实不放心别人发这些饷银,最后还是把魏忠贤弄出来负责这事儿。
起码老魏知道,什么样的银子他不该上下其手。
魏忠贤指着拿这事儿用鸡毛当令箭对付东林党,也知道天启皇帝对辽东战事的看重,自然格外上心。
这一路上东厂负责押运,便是有想法的文臣,也都不敢再打什么主意。
熊廷弼下去后,带着沈阳城的文官武将们,行礼说道:“臣辽东经略熊廷弼,不知天使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城外风寒,天使还是快些入城。”
不得不说,来辽东之前,王体乾虽然加了几件衣服,但属实没想到这边儿居然都已经下雪了。
当下就对熊廷弼道:“咱家这出来一趟,命都快冻掉了半条,还是到镇守府再宣旨吧。”
一听有旨意,熊廷弼心中紧张,让开路说道:“天使快些入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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