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就好像是跷跷板,一方利好,自然有一方利空。
如今虽然吴瑾从后面杀过来的,不过一部人马,不到五千人,甚至明军后面的骑兵全部赶过来,也不过五万多人,未必石亨所部多上多少。
但是此刻给瓦刺各部带来的冲击,却是前所未有的。
特别是对哱罗。
哱罗见状,立即问身边的人说道:“太师他们都撤出去了吗?”
左右纷纷说道:“已经撤出去了。”
哱罗也不去管是真是假,立即说道:“我们也走吧。”
随即二话不说,向西北方向而走。
哱罗所在的地方正是瓦刺的帅旗所在。
帅旗一动,本来还不能维持的军心士气,顿时崩盘了。
无数部落亲瓦刺的也好,不亲瓦刺的也好,纷纷回刃相交,不是与明军做战,而是去抢一条逃走的路线。
吴瑾自然是看见了瓦刺的帅旗移动方向,二话不说,就带着本部人马追了过去。
只是石亨却没有那么好的胃口了。
这一战,石亨所带的海西辽东各部伤亡惨重,与瓦刺精锐鏖战数个时辰,每时每刻都在死人,李大川以下战将,战死十几人,连身娇体贵的石驸马,也是杀得浑身是血,差点就让公主成为寡妇。
所以将瓦刺退走,石亨翻身下马,瘫倒在地,双脚已经不能合拢,一直在马上奔驰厮杀,两腿从酸楚到麻木,从麻木到失去知觉。
在马上还没有感觉,一下马,顿时觉得两腿到腰部好像有无数针扎一般。
石亨翻翻了身边水囊,却发现根本没有水了。但是剧烈的厮杀之后,石亨不知道多少次汗透重衣,浑身上下都结满了好像是盐霜一般的东西,他不仅仅感觉喉头冒火,而是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冒火。
更本忍不住了,却见地面上有一滩水,毕竟这个山谷都附近比较低的地方,而今又是秋季,雨水比较充沛,这样水坑,水潭却是很常见的。只是此刻不知道多少血水流了进去,水都呈红色了。
他也丝毫不顾,好一阵猛河,这才缓过劲来。
“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却是焦聚毕恭毕敬的说道。
对于常年上战场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能打胜仗更能证明一切了,之前焦聚对石亨夺了他的位置,还觉得耿耿于怀,而今却毕恭毕敬,甘心位列下僚,却是这一战是绝对的大胜,是一场,即便是太宗年间也少有的大胜。
毕竟太宗皇帝虽然五次扫北,但是真正遇见恶战大战的,也没有几次,后三次,那一次战果都不如今日。
不管石亨是莽到了的,还是心机深沉,暗有算计,都不妨碍他这一次胜利的成色。
石亨一手抓住焦聚的手臂,站起身来,说道:“老焦啊,对面的应该是在咱们的征虏大将军保定侯孟瑛,他可是当今之心腹,咱们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就不要参与了,而且你看看身边的兄弟们,恐怕也没有力气了。咱们就去拜见一下大将军吧。”
焦聚毕恭毕敬的说道:“愿听将军号令。”
于是石亨留下一部分照顾伤员,整顿各部,大约有两万多一点骑兵,越过整个战场,去见孟瑛。
此刻当时拼尽全力也不得寸进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或许还有一些瓦刺的伤员,已经被留下的倒霉鬼们,石亨只是一示意,立即有人上前,将这些人的人头,换成了军功,挂在马下。
一路走过去,居然也捡了数百人头。
很快他们就看见数万骑兵下马休息,他本部人马留在外围,他带着几员将领,进入核心之处。
却见一个小山坡之上。
孟瑛居中而立,远远的眺望战场。而身后文武将领默默而立。
石亨上前立即行礼说道:“末将见过大将军。”
孟瑛回头一看,立即走进几步,扶住石亨,展颜大笑说道:“好,果然大好男儿,这一战,大破三十万瓦刺,为成国公,已经宣大百姓报仇,你是首功之臣,陛下也说过,宣大诸将之中,不过一杨一石而已,只是惜哉,杨洪稳重,石亨轻佻。”
石亨听了,说道:“陛下还念着末将。”
孟瑛说道:“如何不念,天下将才,陛下都是有心的,今日之战,石将军恐怕今后就要称作石侯了。”
石亨听得满脸通红,再次下跪说道:“谢大将军吉言。”
孟瑛说道:“你带来多少人?”
石亨说道:“共四万骑,只是刚刚大战后,伤员众多,我留他们修整,仅仅带来两万骑兵。”
孟瑛说道:“这就够了。”孟瑛声音一肃。说道:“诸将听令。”
哗啦啦的甲胄撞击之声,所有将领躬身肃然而立。
正如石亨一般,孟瑛也用这一场痛快淋漓的大战,竖立了自己的权威。不管在战斗之前,对孟瑛有怎么样的怨言,此刻他们都不敢多说一个字,多露一个表情。
孟瑛说道:“武兴,孙镗。”
两人立即出列说道:“末将在。”
孟瑛说道:“你们各带本部人马,守住这几个山口,将瓦刺后队封锁在这一片地域之中。不用管小队人马,只有封住大队让马就行了。”
两人见孟瑛在地图上所指。顿时明白,孟瑛的想法了。
孟瑛要一口气将瓦刺后队给留下来。
诚然,这个位置距离出山,只有几十里,不管是向东北,还是向西北。但是山势的余脉依旧在大地上蔓延,形成各种高低起伏的地势。
这种天然地势,只需封锁几个出口,就能让瓦刺溃兵进退不得。
孟瑛又说道:“骑兵各部立即出击,却追着瓦刺主力。只需逐走,无非交战,如同他们跑远了,就不用管了。但是他们硬赖着不走,就不用管了。”
“吴瑾。”
孟瑛喊了吴瑾的名字,却没有人应答。孟瑛问道:“吴瑾怎么没有到?”
孟元回答道:“末将只是看见他追着瓦刺大队而去。似乎没有听到旗鼓。”
孟瑛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孟瑛固然将吴瑾当一把宝刀来用,只要能冲开瓦刺阵势,这柄宝刀折断与否,他并不是太在乎的。
因为慈不掌兵,但是他除却一个将军之外,还是一个老人。吴家兄弟虽然交情不深,但是毕竟多年同殿为臣,再加上吴家兄弟因为是鞑将,身份尴尬,也没有在孟家落难的时候落井下石。
所以这一分香火情尚在。
为了打赢这一战,孟瑛是什么都能舍了,这一战之中,孟家子弟以孟元孟俊为首,冲在最前,也折了好几个。
他连自己家的子侄都不在乎,又如何在乎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此刻打赢了,下面的战事不过是收官而已。
虽然收官的好坏,直接关系到这一战的收获。
说起来,无非是大胜与小胜而已,都是胜利,已经不需要拼命了。
而今孟瑛却希望麾下将士一个都不用死。全部能活着回京师领赏。
慈不掌兵与爱兵如子,两者之间,绝不矛盾,故而此刻的孟瑛见吴瑾这般求死的举动,忍不住暗骂。
却不想,孟瑛是多少年的老狐狸了,这心态转换,如行云流水一般。但是吴瑾是才多少岁,一个一心一意报仇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转化心态的。
孟瑛立即说道:“各部立即出动,骑兵不要管后面的溃兵,那是步卒的事情,你们一心一意去追瓦刺本部,将吴瑾这臭小子,给我逮回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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