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说道:“此事暂且不提,而今定下大计,也要明年或者后年,才能出兵,有的时间出兵。”
刘定之自然不敢多说。
朱祁镇目光扫过所有人,说道:“既然没有人有异议,那么这一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朱祁镇话已经说到这个分上了,又有谁敢,直批龙鳞。
陈循说道:“吾皇圣明。”
下面的人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都从众的说道:“吾皇圣明。”
朱祁镇说道:“大计既然已经定下了,各部就要各司其职,特别是户部,从今日开始,除却赈灾之外,一切额外开支,全部罢去。从今天开始,一切事务都以此事为要,宫中也是,大小筵席,一律罢去。除却祭天之外,其余事务一切从简。”
陈循立即说道:“臣领旨。”
朱祁镇也明白,这一件事情,最大的问题就是财政问题。
朱祁镇只能寄希望于明年天时好一点,只要不用赈灾,朱祁镇就能省下来数百万石粮食,这一进一出之间,几百万两银子就有了。
其实大明财政不能说少,虽然比不上宋代五六千万贯的财政收入,但是每年一千二三百万两,二三千万石粮食,已经相当不错。
再加上,如果钞关整顿,与茶法改革能够完成,估计还能增加二三百万两之多。
只是与出关相比,这钱还是太少了。
只是该怎么做,朱祁镇还是有些忧心,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搞钱。似乎朝鲜前前后后榨出千万两银子,已经差不多。
收刮太狠,估计也要引起民变的。
“陛下,如果陛下已经下定决心,就该当机立断,令大同,山西两镇出关,占据开平,东胜卫。为大军前导。”孟瑛说道:“而今瓦刺新败,兀良哈臣服,漠南一带蒙古各部都两股战战,不敢与天朝争锋,而今朝廷出兵,瓦刺也无暇顾及。而占据两地之后,我朝就能北接大漠,减少大量物资消耗。”
“错过这个机会,下一次却不好再找这个机会了。”
朱祁镇听了,怦然心动。
他也明白,也先在肇州实力受损,此刻休养生息还不够,根本不可能在一两个月之内,与朝廷争漠南蒙古。
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很可能兵不血刃就能漠南蒙古收入朝廷管制之下。
而且东胜,开平,大宁这一线确立,直接让宣府,大同,山西,成为二线边镇。给北京带来战略缓冲。
更不要说得了漠南,就有了庞大的马场。甚至还有数万更多仆从军。
这都是朱祁镇一直想要的。
“陛下,朝廷今年已经亏空不少了,实在是拿不出钱了。”刘定之硬着头皮说道。
刘定之本不该说这里。
但是孟瑛说的太痛快。好像这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要知道,这一条防线,从来不是谁攻克,让朝廷放弃了,恰恰相反,乃是朝廷主动放弃的。
为什么?
不就是花钱太多,朝廷无法维持吗?
一想想朱祁镇就头大。
上都城还有一个废城,修缮一下勉强能用。但是东胜卫就更早了,要修建城池,运输粮草,招徕百姓屯驻,都是事,也都是钱。
如果维持这一道防线,很轻松的话,宣宗皇帝为什么放弃?
说实话,大明而今的财政未必不能维持住,但问题是不要有大灾。
比起打仗,赈灾更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无底洞。
也正是因为如此,明代中后期,朝廷在赈灾上渐渐缺席了,就是财政上根本供应不上。
所以而今重建开平,东胜,朱祁镇面对最大的问题,不是打,而是如何将地方维持下去。
朱祁镇心中暗暗盘算一番,虽然困难,但是他依旧不愿意放弃这个大好机会。而且他想如何统治草原,已经有了很长时间,而今总是要试一试,到底行不行。说道:“此事,朕已经有了定意,从大同,山西,各抽调一卫进驻开平,令有司视察东胜旧城,看看能不能用了,建城之事明年再说。如此多出来的军费,也不会有多少。”
“这些钱,朕出了。”
这也是朱祁镇一惯行为,某些卫所在本地,可谓根深蒂固,与当地士绅也有联姻等交际。
朱祁镇真要动的话,恐怕有些不稳。
所以,朱祁镇心中一直有动上一动的想法。
将卫所迁徙到新的地方,借机将上上下下清洗一番,将世袭卫所将领,调到其他地方,派武学出身的将领,将卫所整顿一番,不多说,也不奢求,能达到国初的摸样,只要能如福建一番,就足够一用了。
而扩张,更是迁徙新卫所的好办法。
不知不觉之间,朱祁镇已经将明军的军事改革与这一场战事联系在一起了。
朱祁镇更加慎重了。
孟瑛说道:“陛下英明。”
朱祁镇此刻有些疲惫,说道:“这一件事情到此为止吧。”
朱祁镇内承运库最高峰,就是太皇太后留给他的时候,三千二百万两,这是一个朱祁镇到而今还没有办法超越的高峰。
特别是这几年,最高的时候,也不过是正统十八年,大概有一千万两左右,但是到了而今,又减少到五百万两左右。
而宫廷开支,即便朱祁镇再压缩,一年也要两百万两上下。
任何计划都是财政先行,而今不解决这个问题,不管说什么事情,都是空谈。
朱祁镇也非常苦恼,心中暗道:“要不加田赋?”不过这个念头,在朱祁镇心中冒了出来,就被朱祁镇掐灭了。
他宁肯缓上几年再打,也不会再这方面动脑筋的,田赋税入,虽然有很大潜力,但是却关乎天下根基。
他决计不敢乱动的。
这一件事情先放一放。
朱祁镇随即将孟瑛带走了。
他要与孟瑛单独谈谈。
群臣的反应,坚定了朱祁镇的想法。
很多事情,朱祁镇是不能退的,因为他要是退一步,下面文官官员就会拉着大明朝退上三步,如此一来大明就越发堕落下去。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堕落本身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而让自己的进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这些文官们自然想喝着小酒,彼此唱和吹捧一番,就升官发财。而朱祁镇弄得这些事情,那一件事情,都是要让他们熬死不知道多少脑细胞。
在他们看来,朱祁镇就是在多事。
越是如此,朱祁镇就越是要坚定自己的方向,即便是一个人拉着大明这辆车,也要走下去。
如此想来,北伐失败并不可怕。
可怕是朝廷之上,以苟且为能事,以除弊为多事。
朱祁镇坚定下自己决心,这一战一定要打下去。
所以,接下来就不用与这些大臣商议了。
朱祁镇在乾清宫之中,直接问孟瑛,说道:“滕国公以为如果打瓦刺,准备怎么打?”
孟瑛咳嗽两声,说道:“如果臣再年轻十岁,自然愿意统兵为陛下征战沙场,但是而今臣老矣,不能再上战场的,而今年轻之辈中,可以委托为方面之将的人,只有石亨,杨洪,郭登三人而已。”
“以臣之见,自然是三人各带数万起骑,从开平,大宁,肇州,出发进入漠北。”
朱祁镇听了之后,微微皱眉,说道:“如此一来,我分彼聚,岂不是给敌人个个击破的机会。”
孟瑛说道:“陛下之言甚是,但是石,杨,郭三人,都是朝廷良将,不会轻易为瓦刺所破,而且陛下决北伐漠北,有一件事情要事先确定好。”
“陛下欲以此灭瓦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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