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几乎可以说,谁承担一次商役,就能去了半条命,如果被人坑害连续承担,非家破人亡不可。
几乎等于官吏对商人的合法敲诈。
所以,这个制度本来就大好,后来历代皇帝都有宽容。
比如太祖皇帝就严禁和买,和雇,就是不要钱的从商人那里拿东西。
但是有岂能管得了人的贪婪。
于是很多地方都有将这个废除,改为按照铺面收税。这就是铺税。
当然了,这两者并不是统一的,有的地方收税之后,还是要服役的。反正天南地北,在这一件事情上,各地方官的自由裁量权很高。
但是总体上来说,周忱的财政改革之中,有重要一项,就是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折银。而这一件事情,也在推行之列。
朱祁镇更是改造少府体系,少府采购体系与和买完全不一样了,更类似于后世的政府竞标。
当然了,各商人给皇宫的价格,从来不敢高,甚至还赔上一些,当做孝敬。
毕竟给宫里做东西,本身就是一个护身符。
朱祁镇虽然屡次强调不能价格太低,但是这样情况屡禁不止。朱祁镇也没有办法。
只是这一个政策在十几年前都已经下诏了。
而今佛山还是这样的情况。
冼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朱祁镇一挥手,说道:“继续说吧。”
不用冼景解释,朱祁镇就明白了。
皇帝的命令,在北京是好用的,但在北京之外,那就看情况了,如果有监督有督促,或许会听话。但是如果没有监督的话,这种管理自然是无效的管理。
真以为皇帝的命令,是金科玉律,那才是真的傻瓜。
朱祁镇只觉得自己脸有些红。
好像被人硬生生的扇了一巴掌。
一下子让他清醒起来。
冼景也不敢说其他的话题了,他心中微微一转,将话题转到了佛山铁厂之上来。随即说起来佛山铁厂的种种优势。
比如水网密集,珠江的三条支流,将整个岭南地区都密集的安放在一张水网之上。北边西边山中的铁矿与煤炭,还有木材。都能非常便利的来到佛山。
再加上佛山本地有可以用于炼铁的土质,佛山铁业就此兴旺。
朱祁镇还听出了一点,那就是岭南的糖业需要。
冼景是无意中说了一句,就是甘蔗炼成糖,需要一种很大的铁锅,而且因为熬糖的原因,这种铁锅损坏的也很快。
这又是佛山铁业的发展的另外一个原因。
便利的交通,低廉的原材料,充分的市场,这都是佛山铁业一发不可收拾,到了清末一直都是中国冶铁重镇。
直到洋务运动之后,才渐渐的率领。泯然众人。
冼景说完之后,小心翼翼的问朱祁镇道:“陛下,佛山铁业兴旺也是有利于朝廷在南洋用兵。”
朱祁镇问道:“你知道,朝廷在南洋动兵?”
冼景说道:“而今南洋越发乱了,我家发往南洋的铁料越来越多,听各地人都说淡目国与满者伯夷已经打了好长时间了。”
“满者伯夷恐怕坚持不了了。”
“朝廷难道不想下南洋吗?”
朱祁镇又高看了一眼冼景。
冼景的目光很是毒辣,爪哇岛之上,新霸主与旧霸主之间的争斗已经快到尾声了。朱祁镇并不是没有注意到。
而是北京距离南洋太远了一点。这个权力朱祁镇下放给了太子。
再者国与国之间争夺,并不是一两场战争,也不争一两年。如果从一两场战争的角度看,几个月很重要。但是如果从百年布局来看。
一两年都不是太重要的。
南洋的中心就在爪哇。可以说控制爪哇岛,就能控制南洋。
但是不管淡目与满者伯夷谁胜利,新生的政权都要舔过伤口之后,才能恢复原来的版图。
大明毕竟不是西方各国,要一个师出有名。
朱祁镇登基之后,几乎所有的战争都秉承了这一点。
南洋的战事也是如此。
特别是在大明势力比较薄弱的地方,南洋各国林立,这样情况下,道义也就更重要的,淡目国作为回回国家,雄起之后没有不扩张的。
但是南洋的国家就愿意让他扩张了。
到了那个时候,大明再以救世主的身份重返南洋岂不是大好。
所以,这一件事情,朱祁镇一点也不急,毕竟交趾在手之后,大明干涉南洋就容易多了,甚至旧港的战略性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朱祁镇等得起。
每一个新兴的国家都要挑战一下旧霸主的,朱祁镇决计不相信淡目国这么安分。要知道满者伯夷人,也就是爪哇人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即便是忽必烈时期的蒙古人也没有打下爪哇。
只是朱祁镇对冼景有如此见识,却更是欣赏了。他忽然想到什么,暗道:“这不是一个好人选吗?”
冼景有能力吗?
有。
冼景如果没有能力,根本不能在朱祁镇侃侃而谈。并不是每一个人第一次见朱祁镇都能做到不失礼的。
而且冼景而今在筹划的事情,已经说明了这一点。眼光能力都是极佳的。
只是有些生不逢时,如果放在后世,以他的能力定然是一个商界大佬。
或者说他生正逢时。
他如果早生几十年,不过如他父亲一般,虽然能力不小,但也不过是在家谱之中,或者地方志之中留一个名字而已。
但是而今他,如果能将佛山铁厂建成之后,中国历史之上,定然有他一席之地。
现在的冼家已经称得上是豪富了。如果佛山铁厂建成之后,冼家估计要富可敌国。如此一来配重庆公主也不算差。
当然了,朱祁镇并不是看重钱,首先是看中人。冼景这样的人才,再加上皇家背景之后,将来佛山铁厂想不成都不行了。
当然了,朱祁镇下意思忘记自己的心中另外一个冷酷的目的,那就是加强对这些大资本,大富豪的控制。
未来是什么样子,朱祁镇已经有所预判了,自然要先下棋子。
在这一点上,他的女儿重庆公主,不过是他一枚棋子而已。
朱祁镇心思一定,立即问道:“你可曾娶妻?”
冼景不知道朱祁镇为什么这么问。立即说道:“年少的时候定过一门亲事,只是对方十岁夭折了。而今尚没有定亲。”
朱祁镇说道:“好,你走吧。回去等消息吧。”
冼景听出了朱祁镇言外之意,立即说道:“谢陛下。”随即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朱祁镇等冼景出去之后,立即说道:“传令给广东锦衣卫,将冼家底子给我查清楚,一点也不准遗漏。另外那个九江米什么的,去查查到底有没有这个人?有的话,该怎么办,就不用朕说了吧。”
朱祁镇或许对付不了天下贪官,想要改变这样的现状,是有些困难的,但是要清理一个蛀虫,却是没有一点的问题的。
怀恩说道:“是。”随即怀恩说道:“陛下,内阁首辅刘定之,与户部尚书马昂,工部尚书王复已经递牌子求见了。”
朱祁镇说道:“哦,什么事情?”
怀恩说道:“就是为了佛山铁厂的事情。据说国丈分别去了户部与工部,两位尚书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去找了内阁。”
“这不,这一件事情就到了陛下这里。他们都不知道陛下的心意如何,不敢妄断。”
朱祁镇也知道这一件事情必须要解决。他要的不是一个特批的佛山铁厂,而是一个走正常流程的佛山铁厂。
必须有流程让后面的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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