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在距离长安不远的新丰,李二陛下感觉跟诡异,仿佛这个码头便是一夜之间就凭空出现,像是海市蜃楼一般让人不敢置信,却又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马车缓缓前行,加入岸边忙碌的人流之中。
有人想打个招呼让这一行人赶紧让开,却被这一行人的气势震慑。护卫在马车周围几匹高头大马品种优良,似乎比起十六卫的精骑所用的马匹都好上几分。皮质的马鞍边角居然包着黄铜饰件,马鞍上不仅挂着长柄马刀,还插着上好的雕木漆弓和皮质箭囊。
马背上的彪形大汉们腰里还佩着另一把刀,看刀鞘厚度,恐怕是上好材质的横刀,一般的军士没经过几年打熬力气,可是使不动这些家伙。
这可不是一般人家的护卫,关中权贵遍地,谁知道一个不小心惹上哪尊大神?还是少招惹为妙……
于是,旁人对这辆有着好几个护卫的马车纷纷避让,任其畅通无阻的行到码头近前。
李二陛下对这处码头极是好奇,虽知必是那房俊的手笔,可那厮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建成此处诺大的码头,又是如何将这许多客商汇聚于此?
他待要下车一看究竟,可怕李君羡没吓死!
李君羡苦苦阻拦,就差当场下跪了:“陛……官人,万万不可,此处人多繁杂,谁知有没有居心叵测之辈混迹其中?若是有个万一,小的百死难恕其罪!”
高阳公主虽然跃跃欲试,想要下车,却也知此地危险,拉着李二陛下的手不松开。
李二陛下也是无奈,只得作罢。抬眼望去,却见一座石拱桥就在前面不远处拔地而起,飞跨渭水两岸,将两岸的码头连成一片。
只是这石拱桥显然刚刚修建不久,尚未完工,不曾有人从上面经过。
李二陛下眼睛一扫,便见到桥头处一个熟人,正指挥着工匠干活。
对李君羡耳语几句,命其将那人叫过来。
李君羡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了几句什么。那人先是一愣,吩咐了身边工匠几句,便随着李君羡走过来。
这人好奇的张望一下马车,恰好李二陛下撩起车帘向他看来。这人愣了下神,揉了揉眼睛,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忙要单膝跪地,却被李君羡阻止。
李二陛下温和笑道:“若某没记错,汝是工部员外郎任中流吧?嗯,这名字有特点,好记,呵呵。”
任中流激动得都快打摆子了,陛下居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小的员外郎?眼泪都快出来了,结结巴巴说道:“陛……陛下,正是微臣。前年陛下营建骊山别苑,微臣那是还是工部司主事,有幸觐见天颜……”
李二陛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问道:“此处码头,可是房俊的手笔?”
任中流点头:“陛下明鉴,正是房侍郎手笔。”
李二陛下不置可否,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真是生财有道啊,拿工部的银钱,为他自己谋利,房玄龄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任中流唯一错愕,随即明白李二陛下所说何意,赶紧说道:“陛下错怪房侍郎了,营造这一处码头货场,征用灾民上千人,前后耗时月余,靡费银钱上万贯,却没有动用工部一分一文。吾等工部官员虽然亦有出力,但房侍郎都是支付报酬,绝无一丝假公济私的行为。”
“哦?”
李二陛下颇感意外,这房俊还真是个正直无私之人?便哼了一声,说道:“可是尔等既然身为工部官员,自当做好本职工作,如此不务正业,真当朕是菩萨心肠,不会治尔等失职之罪?”
任中流度过刚见李二陛下时的激动,情绪平稳下来,不急不徐说道:“还请陛下明鉴,吾等虽然帮助房侍郎营造货场,实则都是为新式营建之法积累经验。陛下请看,这座拱桥十五日之前施工,但在主体已然完成,再有一月,便可竣工。竣工之后,桥上可同时通行二十辆多轮马车,重大十万斤的货物也不虞有坍塌的危险……”
李二陛下悚然动容:“此言当真?”
“岂敢欺骗陛下!”
李二陛下是真的惊到了。
谁知任中流继续说道:“此桥的建造,采用了一种叫做水泥的新式建筑材料,这种水泥平素呈粉末状,遇水之后迅速凝固,固若磐石,坚不可摧!可惜工序太过繁复,产量极少。房侍郎有言,若是等到可以量产之后,以之建筑城墙,则吾大唐所有的城池,都将固若金汤!”
李二陛下再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不危险,一撩车帘,便蹦了下来。
李君羡阻拦不及,只得吩咐“百骑”精锐四下警戒。
李二陛下大步流星来到桥前,只见整座桥已经骨架初现,正有工人用吊杆将一块一块厚达半尺的石板吊起搭建。只是那石板方方正正,看去并不是普通的石材,断口处依稀可见铺有铁筋。
应该便是任中流所说的“水泥”所造。
冲一名“百骑”精锐招招手,吩咐道:“砸碎它!”
那“百骑”精锐虎背熊腰体魄健壮,闻言大步走过去,四下一张望,正巧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工人正手持一柄铁锤钉木桩,便走过去劈手夺过来,高高举过头顶,两臂肌肉奋起,猛地砸下。
“咣”
一声闷响,那“百骑”精锐被反震得手臂发麻,低头去看,那石板却完好无恙,只是被击打之处出现一个小坑。
“百骑”精锐有些傻眼,不信邪,再次举起大锤,“咣咣咣”的一通猛砸。最后整个手臂都差点废掉,那块石板也只是龟裂开来,因由铁筋的缘故,依然不碎。
李二陛下不淡定了!
如此材质,若是用之建筑城墙,果真便如房俊所说那般,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转身盯着任中流,急问道:“此物如何难以量产?”
任中流这些日子都跟房俊一起厮混,对水泥的详情了若指掌,解释道:“此物乃是用石灰石、黏土、石膏等物研磨成粉末状,混入窑中煅烧。原料易得,只是这研磨成粉的工序实是不易。”
李二陛下鼻息都粗重了几分,研磨不易,那就加大人手便是,岂能因噎废食,将此等绝好的材质弃之不顾,只是用来修桥铺地?
那瓜怂果然专门给自己添堵!
李二陛下没好气的问道:“房俊那厮现在何处?”
任中流吓了一跳,他可从未听闻李二陛下喊一个人为“那厮”,也不知是恨到骨子里了,亦或是亲近到毋须寻常礼仪……
“房侍郎正在田里,组织人手搭建水车。”
“水车?那是何物?”
“一种以之从地处提水至高处,灌溉农田的器具。”
“带某去看看!”
李二陛下来了兴致,归根结底,此次出来透气,便是被太史局那个“春旱”的推论给闹腾的,此时听闻有能从地处提水至高处的器具,自然要去看看。
“诺!”
任中流躬身领命,嘱咐了修桥的工匠们几句,便在码头处找来一条驳船,将李二陛下连同“百骑”都驳到对岸。
站在驳船上,望着两岸如梭的舟船,密密麻麻林立的吊杆,李二陛下很是有些神情恍然。
“那吊杆好似能提得起很重的货物?”
“正是,房侍郎说,那叫……杠杆作用,很有四两拨千斤之神奇。”
任中流详细解说一边杠杆的原理。
李二陛下很聪明,一点就通,赞道:“这道理真也明白啊,抬东西的时候,横杆越长越省劲儿,可也只有房俊将这道理运用到码头上,还算有点歪才!”
任中流嘴角一抽,这还叫“歪才”?陛下您对房侍郎可真够有成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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