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高方平抬手打住了。所以尽管黄都监急忙使眼色,那些厢军也没人敢把老头给灭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头起身穿过众人。
老头走过来跪地,老泪纵横的道:“草民乃是县爷时大人的家仆。当时贼人围困县城,而救兵迟迟不到,县衙弓手跑了一半,几乎无人可用。我家大人写下诀别书,然后带着全家老小以及少数敢作为的捕快驻守各处城门,命小老儿冒死混出城再次催促救兵。”
老头继续哭着道:“当时贼人内部有分歧,迟迟没决定攻打县城,他们人数也不够,无法全面围困县城,所以小老儿突围了。在途中遇到了前来救援的黄都监所部,于是催促他前往,他总在拖拖拉拉,说黑夜作战对官军不利,须得清晨方有胜算。小老儿也不敢妄议兵事。可天亮之后好容易到达陈留,那时县城还未沦陷。贼人只是刚刚开始攻城。”
到此老头泣不成声的道:“可怜我家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爷,带着妻室丫鬟,以及两个不到十四岁的娃,驻守在城头和凶猛的贼人作战!但黄都监所部一千人,仅和数量不多的贼人一交锋就败下阵来,兵败如山倒的逃跑。贼人没有追击黄都监所部,因为他们更急于拿下县城!”
听到这里的时候,黄都监脸色比猪肝还难看。
而高方平冷冷道:“口说无凭,你可有时县爷的文书印信?”
“有。”老头掏出了所谓的诀别书呈上。
高方平拿过书信展开,先让参军查验陈留县的印信,确认无误之后快速把信看了一遍。
大概意思就是一遍又一遍的催促救兵。然后提及了陈留县守不住了,让张叔夜给他报仇云云。
“少时立下志向宏图,誓言信守毕生,不知不觉间已年过四十而一事无成,观镜时两鬓白发,回想时,上任陈留已三年,至今积弊难返,恶政难除,时文涛负君良多,负国良多。”
“于清晨登上城头遥望,贼人势大,而县内已无敢战之人。身于困境,时文涛首先想到,京畿路贼人尚且如此,那我朝西北国门战火纷飞时情景又该如何?眼看陈留即将失守,援军迟迟未到,实乃大祸临头之感。时文涛一介书生不知兵事,也无兵可用,死不足惜,唯恐治下百姓良知和斗志未醒,这不是他们之失却乃国朝真正隐患。”
“心有不甘,天有不愿。若能以我家之血唤醒国朝斗志,则再无所求,时文涛携全家老小,誓与陈留共存亡!”
这就是时文涛的诀别书结尾词。
看完,高方平收起书信收在怀里道:“黄都监所部,十将以上军官含十将,全部出列。”
逃兵开始面面相视,最终稀稀拉拉的出来了,有近百人的样子出列站成排。
高方平冷冷一挥手道:“全部斩了。”
“什么!”全部军官不禁哭喊了起来。
黄都监勃然色变道:“大人且听末将一言!”
“闭嘴。”高方平冷冷道:“时文涛一介穷酸,带着妇女和娃驻守在城头和贼人作战,身为军人你跑了?你告诉本官朝廷养你们何用?老百姓勒紧腰带养你们何用?”
“末将……末将……”
黄都监吓得颤抖了起来,情急之下道:“请大人高抬贵手,末将乃是枢密使张康国的亲戚!”
高方平朝东京方向抱拳道:“本官奉留守相公张叔夜之命,于开封治下督军剿贼,出此大事,你就是个王爷也斩了,别说你只是张康国的远亲!陕西赤地千里民丁稀薄,老种帅、节夫经略相公他们于钱粮匮乏的情况下驻守国门。河北地上形势危急,蛮子虎视眈眈。江南民不聊生,钱粮颗粒无收。朝廷暗流涌动,西夏和辽人使节对官家步步紧逼,值此国朝内忧外患之际,身为军人却留下时文涛大人全家、以及满城百姓去之不顾。简单点说,不杀你们老子念头不通达!”
这番词语算是对这些家伙的判决,同时也是誓师。
就如同当时在大名府吟诗撩妹一般,杨志史文恭等人无不被撩拨的心头火气,纷纷提着马缰围着黄都监一行军官打转。
梁红玉很萌的样子哭了起来,她只想斩了黄都监,而不想杀这么多人。
林冲进言低声道:“大人不宜牵连过广,末将觉得斩了都监和副手就可以了。”
“是可以的。一个都不杀也可以的。然而我说了,不杀他们我念头不通达。”
高方平一挥手道,“放过临阵带队逃走的军官,置携老弱病残驻守县城的时文涛一家于何地!”
噗嗤噗嗤——
从都头、指挥使副指挥使,副都监和都监,到各种参军,几十军官顿时被杀得人头滚滚。
杀光了这些军官也没什么卵用,大宋的禁军也基本这德行,就不要说厢军了。但至少高方平念头通达了,也利于士气和接下来的作战。
“你们这些**爱去哪就滚去哪,不许在这里碍事。”
对剩下的逃兵们扔下这句话之后,高方平带着全队人马朝陈留县奔袭。
眼看着平时作威作福的喝兵血的军官被干掉,这些个**没心没肺的。
依照规矩而言,现在应该跟着禁军去混军功去了,然而他们也一致的认为高方平太猥琐了,去了难说一个不高兴又被杀得人头滚滚。于是反正有军令,这些家伙哪来的回哪去……
方腊的儿子方天定站立在陈留县城头眺望,只见前方远处黄沙盖天,似有千军万马奔腾。
大将石宝、邓元觉同时抱拳道:“少主勿忧,依照我等经验只是马多,人则不多。官军全是废物,不堪一击,我等还发愁征集不到马匹运钱,这下好,之前有蠢货黄都监部送来了兵器和一百战马,这下最有钱的‘送军’带着大量的好马来了,仅仅这些马就价值不菲,天助我也。我等的一半大钱,这下有办法快速运回江南了。这在教中乃是大功,您的‘太子’地位就此稳固。”
方天定皱眉道:“我担心的不是‘送军’,而是田虎等人。他们太过猖狂狠毒,和我等教义所违背。我不主张杀时文涛全家的,晁盖吴用一群人却不吭气,然后愣是被田虎和孙安两祸害强行杀了。这下我等算是被他们给陷害了,和官军再无转圜余地。”
邓元觉大声说道:“杀个狗官而已,有甚大不了的。”
方天定叹息一声,觉得和这些莽夫无法说清楚。但宣扬“狗官论”正是爹爹下达的核心教义,方天定也无法违反。很简单,说那些官员是好官的话,教众就散了。
但是方天定心里清楚,时文涛一介文人穷酸敢带着老弱妇孺守城,誓与陈留共存亡,其实那就叫真正的好汉。
勇猛冲上城头的孙安晁盖等人、杀了时文涛的全家后,他们大喝庆功酒相互说对方是好汉,显得很讽刺。
“少主,田虎所部正在大肆骚扰百姓,抢夺百姓财物和女眷。而晁盖吴用一行人兑现了承诺,已经伪装成为脚夫每人一担,跳着百担钱财低调离开了。”一个手下来报。
石宝冷冷道:“不成气候的山1东蛮子,仅仅几十担钱财就满足的离开了!”
方天定摇头道:“我倒觉得这伙人才是人物,比田虎那厮聪明的多。他们不到百十人马赶来这里,一般情况下根本没有话语权,却利用形势周旋取得一席之地,甚至充当我部和田虎间和事老,献计打下了陈留。然后低调的带着属于他们的钱财离开,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石宝你告诉我,现在外有官军奔袭,他们却已经带着钱财功成身退,这真的不成气候吗?”
方天定语气慢慢转冷道:“田虎此贼竟敢违背盟约,抢掠百姓,于我教义违背,坏我父亲大计。诸位,等会和管军周旋,一但击溃官军之际看我信号,务必诛杀田虎所部。”
邓元觉和石宝抱拳道:“少主明见,大钱数量太多,就是诛杀了田虎所部,我等也无法全部携带离开?”
“我不管,大钱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百姓是我等往后某事的基石,一但坏了名声,家父的大业就会受到影响。任由田虎猖狂就是与虎谋皮,所以此役必杀田虎!”方天定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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