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上民间不知道郑居中是个什么人,不过但凡老百姓当然不喜欢贪官,于是对于郑居中不满的大有人在,杀郑居中的呼声不小。
大头百姓遇到这类事就喜欢喊“官官相护”,说大宋没有杀贪官土壤。虽然明知道没有用,不过他们有事没事的,也喜欢在宣德门大喊几句清君侧,杀贪官的口号。
如此导致这两日赵佶连宣德楼都不敢去。
以往赵佶比较喜欢去宣德楼装逼,鉴于现在日子好过了许多,在哪里喊大皇帝陛下万岁的人有不少,赵佶喜欢听他们这么喊,所以就经常去。
然而最近那些大头百姓一见到皇架就喊“杀贪官”,赵佶现在虽然不喜欢郑居中了,但是鉴于他戾气不重、加之祖宗规矩、在加上郑贵妃的令人飙血的身材和颜值,于是是非常尴尬的,就害怕听到这句让他为难的“杀贪官”。
目下皇帝干脆就躲起来,连郑贵妃也不见,喊口号的百姓也不见。
碍于朝廷的面子,赵佶害怕郑妃来吹枕边风为难,也怕被朝廷又拿着祖训来扯犊子说后宫干政。
另一边,赵佶虽然不见郑妃,却也怕刑部把郑居中处理过重,让郑妃暴走导致家庭不和谐。于是自来没有决断的赵佶郁闷了。
此皇帝就这德行,喜欢逃避。历史上金兵南下的时候他就连皇位都不要,扔给儿子赵大傻做皇帝,打算逃走去南方避祸,最后却两个一起被捉走了。
到底是小高亲近些,遇到难题时候赵佶就喜欢把小高找来,于是梁师成又来请了。
跟着老梁进宫去,晚间了赵佶也不睡觉,在池塘边喂他养的金鱼。
见小高来到,赵佶把鱼食全部扔了进去,拍拍手道:“小高卿家来了就好,朕现在有些烦心事,不知该如何应对。朕甚至也不想去见太师和张叔夜,他们不够贴心,尤其张叔夜喜欢较真,于是便找你来说说郑居中的问题。”
高方平察言观色一番,又看向了梁师成,见老梁微微摇头之后,心理明白,皇帝的确已经反感郑居中了,但以他的性格加上大宋的传统,还有美女宠妃的影响,他仍旧不能接受杀郑居中,或者抄郑居中的家。真是时文彬这么干了那么不开玩笑,为了平息郑妃的愤怒、平息心理的负罪感,时文彬肯定要背锅。
把这些想了个七七八八后,高方平开始反装忠做好人了,笑道:“官家的担忧臣明白。郑居中这家伙有毛病,毛病还真不小。张克公目下上蹿下跳,不杀郑居中念头不通达。张叔夜相公戾气没张克公重,但习惯了户部思维的他眼睛揉不得沙子,在我大宋百年来缺铜的背景下,若要见张叔夜,不杀郑居中恐怕他也会不满。蔡太师八面玲珑原本最会处理这些,深得官家您信任,可惜他年纪大了,精力不续,许多事都照顾不到。拖延下去不解决,官家您又不方便出面,若真被刑部办的过重,那虽然是执行国法,却坏了大宋的传统,让官家您的后院不稳定,让您下不来台。郑居中毕竟是国舅,把他办理过重亦会有损皇家脸面。”
赵佶笑道:“朕就知道,小高卿家最为贴心了,你果然知道朕的难处。是啊朕最近有点紧张,宣德楼都不想去。那些百姓也跟着喊杀贪官,看起来呼声不小,朕又不方便否定民意,于是干脆不去了。蔡太师为人圆滑,就是因为他和朕一样两难,所以干脆称身体不适躲家里不出来。朕也不方便出面,所以需要一个宰臣出来给出建议做些事,把此事平息。朕又不敢让张叔夜去处理,因为难说他真会做事过激。”
“行,那臣来处理,臣来牵头,官家就不用多想了。”高方平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说道。
旁边的梁师成也是醉了,妈的最想干掉郑居中的就是大魔王了,这个事基本上就是他弄出来了,结果时文彬不卖大魔王的帐,大魔王没办法之下,反手就来这里装好人讨好皇帝了,真的是太龌蹉了。
当然龌蹉到一定的时候就没敌人了,梁师成害怕张商英是装出来的,不过真怕大魔王,于是也不敢多言。
赵佶仍旧有些不放心的道:“小高卿家打算怎么处理?”
高方平道:“官家放心,既然事情捅到了这一步,处理太轻那说不过去,不利于吏治。处理过重不利于皇家脸面。臣会有个折中办法,汇同几个部商议一下,尽快在辽国皇后进汴京前处理完,不至于让辽国看笑话。”
“那就最好了,你办事朕就放心了。”赵佶离开了……
回家后第一件事召见越王偲。
那狗头王爷以往想见高方平都见不到,这次以为好事来了,屁颠屁颠的赶着来了,还很高兴的样子搂着高方平的肩膀,称兄道弟的样子竖起大拇指道:“小高相公果真不是盖的,铁路小王不懂就不多说。只说收拾郑居中的事,掩人耳目,把难题一脚提给刑部时文彬,实在是高啊,由刑部查办郑居中,所谓以牙还牙,如此就让某些势力闭嘴,不敢在皇帝面前利用美色吹枕边风了,否则就是后宫干政。当年小王听说,他们就是这么龌蹉的打算对待咱们皇后娘娘的。”
高方平侧头看着他道:“王爷过奖了。”
赵偲继续搂着高方平的肩膀,笑着摇手道:“没有过奖,没有过奖,大总管出手必然精妙之手笔。”
高方平不怀好意的道:“那既然没有过奖,既是精妙手笔,你就是重要的一环。实际上你看错了,整死郑居中的时机仍未成熟,此事不会在刑部成为国案。我找你是有原因的。”
作为老奸巨猾的小鲨鱼,这一听还了得,赵偲当即就想跑了。
却是被高方平一把逮住:“有那么容易让王爷你见好处就来蹭,见坏事就躲吗?身为宗正寺,在已经有关于郑居中是非的现在,你若不代表皇家把他燕国公给撤了,让吏部、让我怎么做事,怎么定调?”
赵偲脑袋一歪,就倒在地上扑街了。
妈的上次被高方平要挟,豁出去的去找皇帝哥哥进谗言,说了郑居中的许多坏话。
当时之所以敢这么做,一是被要挟没办法,二是大魔王出手历来没对手,赵偲当时觉得可以一次整死郑居中。于是这才敢冒得罪权臣和贵妃风险出手的。
现在看来郑居中的问题真被捅出来了,然而时文彬温和又滑头,溜脱了,大魔王竟是不逼时文彬,而来逼迫我赵偲拉仇恨?当初早知道一次整不死郑居中,老子吃饱撑了被大魔王蛊惑。
一次整不死就不说了,大魔王他临门一脚的时候不去逼时文彬,而来逼迫我宗正寺以皇家名誉,撤销郑居中的燕国公爵位?
哭着脸寻思了很久,赵偲道:“相公何苦来逼迫小王出头呢?爵位是皇家的,虽然是我代为管理,但皇帝没有裁决的现在我做了这事,会否太拉仇恨,还得罪了我皇兄?要不去请示一下?”
高方平拍桌子道:“事事都请示,还要你这个宗正寺知事干嘛?干脆你回家休息官家来亲自管理算了。”
赵偲一阵尴尬。
高方平接着道:“你懂得,有些事请示了永远不会有结果,这事上官家自己很为难。郑居中是国舅,郑妃仍旧得宠。你这个弟弟、你这个臣子,出面把官家为难的事做了是义务懂了不?”
“话是这样说,可我……”赵偲始终低着头。
“可凭啥不逼时文彬,来逼你拉仇恨对吧?”高方平敲着桌子理所当然的道:“柿子当然捏软的,那个老顽固有骨气,把官印挂在刑部堂上不去上班为要挟,你有这骨气吗?我逼不了他,当然只有来收拾怂的。这圈子就这德行,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装什么纯洁。”
“……”
赵偲觉得他废了,就算是这个道理,你好歹给本王一些面子,说的委婉一些不可以啊。古人诚不欺我,风骨真的是很重要的一种光环,至少在我大宋,类似时文彬张克公哪类老东西,借着的风骨他们连皇帝都敢怼,还通常可以不付代价。
譬如宗泽那个二流子被冷藏了多年后,这不,现在又红火起来了,再次蹦跶回工部来了。
赵偲还是有顾忌,“相公啊,我舅舅林摅就这样被你们给坑了,他好不容易帮你们把脏活做完,你和蔡相却过河拆桥把他给整了,京城没他在,开封府没他管,小王我就势单力薄。如果不走刑部就整不死郑国舅,那时你也进成都去了,我和我娘会因为得罪了太多人而可怜的。虽说你就是依靠‘牺牲理论’忽悠人崛起的,可看在我皇兄的面子上,您不能把我也用来牺牲吧?”
高方平亲手给他的茶碗添了些水道:“王爷你想多了。你舅舅并不是牺牲,你听谁说要把他官职和爵位夺了吗?没有吧,他会被我带进成都府去,成都府现在满地政绩,他官职又在,又有能力,三年后他不就又以更强劲的姿态杀回来了?”
顿了顿接着道:“京城虽然复杂,是个大染缸,但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往后是我大宋开朝以来,京城最平静的时期,道士虽然没被打死,但现在东南系基本也被我镇住了,至少几年内不敢跳。那么这种局面下,为了给皇帝面子,留下郑居中一口气不整死。但不是说他可以继续在这里报复你。我的规矩是信任的朋友放外面做事,敌人留在身边盯死。所以你担心是多余的,只要你把郑居中的爵位给废了,这就是代表皇家的一个信号。代表郑居中进一步势微。那么既然皇家宗正寺有了裁决,尽管不走刑部,但吏部也会有相应举措,会降职。由此,我就能把他郑居中名正言顺的带进成都府去。”
赵偲怀着龌蹉的心思低声问:“郑居中还会活着回来吗?”
高方平没有明说,却道:“我在成都带宰相职务判府。郑居中失去了国公爵位、官职低微的情况下,你觉得呢?”
赵偲迟疑了片刻一拍桌子道:“好吧小王再信您一次,既然上了贼船也不能多想。再错一次我也认了,定不叫高相难做,宗正寺会很快对侵吞皇家铜矿的郑居中做出裁决,咱们没有司法治权,但套用相公您的话,发生了这事后,皇家不欠他一个爵位。”
高方平这次搂着他的肩膀道:“恭送王爷。臣看好您哦,加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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