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碧万顷,微风带着醉人的春意,轻轻拂过红花绿柳,拂过青山绿水,拂过殿宇楼阁,拂过市井巷陌。朝野间对于来俊臣的抨击和弹劾一浪强似一浪,就像一场场春雨后,开始显出几分凶意的洛河水。
对来俊臣的弹劾,所有的参与者不管是处心积虑,还是脑子一热,只要已经参与了的人,就无法回头。来俊臣这一遭若是不死,他们就得提前给自己准备好棺材了,这个时候,有进无退!
而朝野间早就对来俊臣又怕又恨的人,也在不断在推波助澜,他们或者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直接向皇帝痛陈他们对来俊臣的仇恨,却可以把他们的态度渲泻在酒桌上、青楼里、市井间,而这最终也会传到皇帝耳朵里。
丽春台,百花盛开,整日都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张昌宗和张易之替武则天又找来了许多年轻俊俏的少年,充斥了她的后宫。不过,武则天对于这些俊俏少年大多只是尝尝鲜,她最宠爱的始终是这两个张姓少年。
张昌宗和张易之陪着武则天漫步在花丛中,蝶飞莺语中,张易之也用柔和的仿佛黄莺一般的声音对武则天轻声细语着:“这个来俊臣,已经招惹得天怒人怨了。陛下念着他昔日立下的功劳,对他很是爱惜,可他种种倒行逆施的作为,却玷污了陛下的英名!”
武则天心生不悦,蹙眉道:“朕有些乏了,回吧!”
武成殿上,武则天召集一班宰相,商议派遣哪些将领出征讨※伐契丹,新晋宰相王及善硬生生把话题扳到了来俊臣身上,肃然进谏:“来俊臣凶狡贪暴,国之元恶!此人不去必定动摇朝廷!”
武则天拂袖而去,她要杀一不人或是保一个人必须由她自己来决定,她不想给宰相们一种优柔寡断的感觉。
刑部由陈东负责对来俊臣的审理,外有每日不断的告举,内有卫遂忠这个一直追随在来俊臣身边的亲信揭关于来俊臣制造的冤假错案,以及他假公济私的作为,陈东掘的越来越多。
这些案情进展报到御前武则天大为震怒。
尤其是前吏部侍郎,如今的工部尚书钱朝军曾受来俊臣所嘱,先后将其党羽百余人任命为天下各州府县的巡检、县尉、判官等职,这么多的来俊臣党羽执掌了地方司法部门,从而为他陷害官员、炮制罪证、罗织罪名提供了便利。
当初来俊臣之所以在武则天面前状告他人,告一状准一状,正是因为他这些看似详尽而真※实的证据。武则天怒不可遏,立召钱尚书入宫,当面诘问。
这钱朝军自知难免干脆把心一横,爽快地答道:“臣有负陛下,该死!然臣乱了国法,罪只及于臣一人。来俊臣得势时,一手遮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臣若得罪了他冇必有灭族之祸。臣,宁愿灭一身,不愿灭一族!”
武则天听罢,默然不语久久方怅然立起,缓缓步回后宫竟然没有再追究钱朝军的责任。消息传出,不管是张党、魏王党、太※子党还是公主党,尽皆振奋,他们知道,在铺天盖地的讨※伐之下,女皇终于有了舍弃来俊臣的想法。
梁王府,一派笙歌曼舞。
左补阙张说即兴赋诗:“梁王池馆好,晓日凤楼通。竹盯罗千卫,兰筵降两宫。清歌芳树下,妙舞落花中。臣觉筵中听,还如大国风。”搏得满堂喝彩,武三思也是听得得意洋洋,心中大悦。
武三思赐了张说一筋美酒,笑着夸奖几句,便对近前的光禄丞宋之逊低声道:“魏王近日不知为何,对来俊臣不遗余力地进行打击。魏王是孤夺取皇储最大的劲敌,他之友即我敌,他之敌即我友,孤想对来俊臣伸一伸援手,你看如何?”
宋之逊立即正色道:“万万不可!此事不仅仅是魏王之事,大王一旦伸手,那就是与全天下为敌了。依臣之见,要么旁观不语,若要伸手,也只能落井下石,切不可逆天下大势而动!”
武三思抚须沉吟有顷,缓缓点头。
整个形势,对来俊臣大为不利,被拘捕于刑部大牢的来俊臣所受的看管并不非常严密,或者是狱卒惮于他的狠辣,生怕这一遭他不死,等他出狱,自己便要大吃苦头,因此对他绝无苛待之举。
每日,来府家人为来俊臣送饭,都可以直入狱中,亲自送达来俊臣之手。这种情况下,来俊臣想向外通些声息易如反掌,可是来俊臣苦思冥想,放眼朝野,竟是找不出一个人来可以托付。
路,早已被他走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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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恐来俊臣不死的人不只是张党、魏王党、太※子党、公主党和并无领组织,但是见有机可趁而趁机下手的庐陵王一党,还有一个太常博士吉顼。
吉顼当初把听说的纂连耀、刘思礼谋反的消息密报了来俊臣,来俊臣独揽其功,反而试图把吉顼也当成叛党铲除,吉顼因此对来俊臣恨之入骨。
当朝野掀起一片对来俊臣的讨※伐浪潮时,吉顼一直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展,但是并未插上一手,并非是他惧怕来俊臣,怕归怕,可是自从他以告纂连耀、刘思礼造反第一人的身※份见到皇帝,他和来俊臣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之所以不出头,只是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在这件事情中起的作用不大。
但是女皇迟迟不肯下定决心制裁来俊臣,吉顼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知道这是对付来俊臣的最好机会,如果错过这一次,他再也休想扳倒来俊臣,就算有女皇的庇护,他不会为来俊臣所害,也再也没有机会出人头地,只能继续做个无所事事的闲臣。
于是,在这一日早朝的时候,吉顼决定冒一回险。
他是太常博士,掌引导乘舆,撰定五礼仪注,监视仪物,议定王公犬臣谥法等事,每逢皇帝早朝,御辇从后宫出来,都要由太常博士引导入殿,这一日正该由他当值。
万象神宫被焚,现在正在重新建造中,皇帝上朝暂时改在宣政殿,一大早,吉顼就在宣政殿前等候,当皇帝的御辇远远行来时,本该在前引导的吉顼突然冲进仪仗,直趋御前,一把抓住了武则天的步辇扶杆。
羽林侍卫大惊,立即趋前抓捕,武则天蹙额挥退侍卫,对吉顼厉声道:“吉卿为何拦阻御驾,不怕朕治你的罪吗?”
吉顼正色高声道:“臣冲散仪仗,阻拦御驾,臣有罪,愿受陛下惩异,以正国法纲常!来俊臣罪恶滔天,民怨沸腾,一应罪证,比比皆是,朝野早已一片讨※伐之声,臣敢问陛下,为何迟迟不降罪于他?”
满朝文武都在殿前候着进殿,眼见如此一幕,不禁目瞪口呆,很多人都暗暗折服于吉顼的胆略。
武则天有些难堪,不悦地答道:“来俊臣曾有功于国,故而朕犹豫不下!”
吉顼大声道:“来俊臣有功于国,陛下也给予了他相应的赏赐。来俊臣原本长安一介布衣,何以能位至御史中丞、担任京兆尹呢,不正是陛下因其功而给予的赏赐吗。今来俊臣聚结不法之徒,诬构良善冇,赃贿如山,冤魂塞路,已成国之贼也,还请陛下赏罚分明,以正国法!”
吉顼说罢,后退三步,撩袍跪倒,以大礼参拜。站在文武班的武承嗣等人眼见机不可失,立即随之拜倒,异口同声地道:“请陛下赏罚分明,以正国法!”
这些人一跪,呼啦啦跪倒了一多半的大臣,剩下一班人鹤立鸡群在站在那儿,左右看看,忙不迭也跟着一起跪倒。
武则天稳稳地坐在御辇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静了许久,武则天才缓缓开口道:“爱卿所谏甚是,此事拖得也够久了,秋官衙门与大理寺,尽快合议其罪吧!”
武承嗣喜出望外,带头高呼道:“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吉顼暗暗松了口气,这才觉,早已汗透重衣!
杨府里,停职未停俸的杨汤监闲极无聊,城里城外的风光景致也都瞧遍了,这一天刚跟两位娇妻商量着去老君山走走,在那儿建一处别苑,每年夏日好去避暑,古竹婷就回来了。
自姜公子死后,古竹婷就不用继续隐姓瞒名了,因为她和杨帆共同掌握着一个秘密,杨帆丝毫不担心她会出卖自己,如今古竹婷俨然是杨帆的第一心腹,专司他与继嗣堂之间的联络。
杨帆带她回到书房,听她汇报了一下“继嗣堂”那边的动静,点头笑道:“嗯!他们做得不错,尤其是‘观天部,这一次对来俊臣的设计,不只对付了来俊臣,探明了各方面隐藏着的一些力量,挑起了二武之间更深的猜忌,还扩大了咱们生存的空间!”
古竹婷笑道:“属下回来的时候“观天部,的各位长老还特意让我捎话回来,说能为宗主效力,他们深感荣幸呢!”
姜公子在时“观天部,就是一个摆设,刚愎自用的姜公子对‘观天部,那帮老朽设计出来的东西从来都不屑一顾,如今杨帆对他们如此器重,每每都采纳他们的建议,这些老家伙颇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这时,门外忽有人道:“阿郎,任威求见!”
杨帆一摆手,古竹婷马上闪身避到了屏风后面,杨帆道:“进来!”
任威急冲冲地走进来,说道:“宗主,今日朝会,皇帝下了旨意,着令刑部与大理寺合议来俊臣之罪!”
“好!”
杨帆击掌大笑,笑声未了,忽见任威脸色古怪,毫无欢愉,不禁问道:“还有事?”
任威赶紧道:“宗主英明!”
杨帆翻了个白眼儿,道:“有事就说!”
任威长长吸了口气,飞快地道:“朝廷即将征讨契丹,天子点将二十八名,宗主您也……名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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