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陆修轻声发问道。
“爆炸后,我就被震晕过去了。等我醒来,那人就已经不见了。”陆云便回答道:“然后我在山洞中兜兜转转,直到今天才找到出来的洞口,却发现自己来到了山背面。”
“嗯。”
陆修是勘察过现场的,感觉陆云没说假话,却总觉着还有一部分真相,被他隐藏了。但陆云不说,他也不方便究根问底,轻叹一声道:“你也许不知道吧,行刺你的是裴阀的人。”
“啊?”陆云一脸震惊道:“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要行刺于我?”
“我审问过抓到的活口,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说是在帮什么人的忙。”陆修字斟句酌道:“似乎他们也是被人利用了而已。事后裴阀也没有声张,甚至没派人查看一眼,显然是准备吃这个哑巴亏了。这种情况下,阀主和副宗主也不好马上兴师问罪,让我们先找到你,再作计较。”
陆云点点头,又低声问道:“那……我母亲呢?现在如何?”
“万幸,阀主夫人没有受伤,只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当天就被送回阀中修养了。”陆修迟疑一下,决定还是告诉陆云道:“昨天听人说,她已经在莲花庵落发为尼了,估计是因为你的事而内疚,你回去后,说不定事情就有转机了。”
“唉……”陆云心里跟明镜似的,陆夫人出家根本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亲生儿子要杀她。这个可怜的女人,半生都在为儿子祈福,却等来这样一个结果,换成谁都一样承受不住。
如此想来,他对陆夫人的怨念似乎冲淡了不少,定定望着窗外不再说话。
陆修知道,这次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很可能跟陆夫人脱不了关系,但这是阀主的家事,不是他这个外人可以置喙的,便也不再絮言。
龙门距离洛都不过十余里,马车半个时辰便驶入了定鼎门。
。
虽然陆云遇险的事情,在京中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但这几日洛都官民关注的焦点,却是四位皇子的冠礼。
大皇子殿下皇甫轩,已经整整二十一岁,就是普通老百姓,在这个年纪也早就生儿育女,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他却一直被拖着不能加冠,二十多了还是个孩子……这自然早就引起市井议论纷纷,老百姓对这位有娘等于没娘的可怜皇子,都充满了同情,自然少不了暗骂几句老太师太霸道,连个孩子都要欺负。
是以今年,四位皇子一起加冠的消息传来,老百姓都感到十分高兴。虽然觉着这样似乎还是对大皇子有些不公平,但寻常百姓哪能体悟到其中的玄机?只将其当成一件国朝盛事自发的庆贺起来。
加冠前一个月,钦天监定下了良辰吉时,工部为四位殿下准备了衮冕诸服,翰林院撰了祝文,中书省承制,礼部具体操办,命某官为宾,某官为赞,自然无须赘述。
两天前,宗正司遣官告天地宗庙。昨夜,礼部设御座香案于建元殿,设罍洗于东阶,设皇太子冠席于殿上东南,设醴席于西阶上,张帷幄于东序内,设褥席于帷中,又张帷于序外。一应陈设方位、仪仗旗鼓皆严格按周礼布置,没有丝毫差错。
今日辰时仪式开始,三声鼓响后,四位殿下在礼部尚书的引导下,依次来到御座前向皇帝行礼,然后降至东阶,接受文武百官行礼后,韶乐大作,繁杂的加冠仪式正式开始。罍洗、搢笏、盥帨、出笏、加冠……每一步都要奏乐,祝辞,冗长无比却又不能出丝毫差池。
这对今日的陆信来说,实在是太难太难了。他的独子被埋在龙门山下生死未卜,妻子又出家为尼,还要思考接下来,如何对裴阀展开报复,他的心思怎么可能还留在这紫微宫中?早就飞到天边去了。
幸好卫庆知道他这种情况,主动站在他旁边,小声提醒着陆信下一步该做什么,这才没有让他出了丑?
。
夏侯霸一身冠服,坐在观礼位上,一脸幸灾乐祸。虽然陆信这厮在冠礼上做了小动作,让四位皇子按长幼轮流加冠,而不是之前所说的一同加冠、用这样下作的方式来彰显长幼有别,突出大皇子的位置,让老太师很不爽。
可只要一看到陆信那张强打精神的脸,他就乐不可支。谁能料到,自己都无可奈何的那个祸害小子,居然就让裴阀的人给埋在龙门山下了呢?虽然赔上了好几百裴阀精锐,但那又不是夏侯阀的人,老太师自然喜闻乐见。
“好,好哇。”老太师拢着胡须开心的合不拢嘴。
“老太师今天很高兴啊?”初始帝瞥一眼夏侯霸,心里不爽至极。他刚刚准备倚重的好苗子生死未卜,而且动手的居然是声称投效的裴阀!知道这件事后,气得他已经好几晚没睡好觉了。
“老夫这几个外孙,真是个顶个的出众。”夏侯霸随口敷衍着初始帝,意有所指道:“陛下后继有人,我大玄未来一片光明,老臣自然开心的不得了。”
初始帝气得双拳紧握,却又发作不得,只好恨恨瞥了一眼,代表裴阀前来观礼的裴邱。
裴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忍气吞声,黑着脸一言不发。
就在此时,忽然有小黄门飞奔而至,凑到皇帝耳边轻声禀报一句。
“哦?”初始帝闻言龙颜大悦,忙不放心的确认道:“真的吗?”
“真的。”小黄门轻声道:“马车已经回京了,一根汗毛都没伤。”
“好!”初始帝陡然提高了声调,得意的瞥一眼夏侯霸。
夏侯霸不明就里的问道:“陛下,又是高兴什么呢?”
“自然跟老太师一样的,大玄后继有人,寡人今天是真高兴啊。”初始帝原样奉还老太师一句,又故意对那小黄门道:“去跟陆尚书说一声,他儿子平安归来,一根儿毛都没伤到,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好给寡人的儿子主持冠礼。”
“什么?”夏侯霸两眼瞪得溜圆,心中郁闷的大喊一声:‘怎么又让那小子逃过一劫?’
想到这,他也狠狠的瞪了裴邱一眼,暗骂裴阀不中用,居然搭上这么多人命,都奈何不了那姓陆的小子。
‘怎么都拿老子当起了出气筒?我裴阀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把个汾阳郡王气得七窍生烟,差点就掀桌子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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