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担任都护的早期,赵云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在赵云的中军帐内,摆放着渔阳的地图。
在这张地图上面,除了原本红黑色的标识之外,还有一些用赭黄石粉标注出来的信息,属于最新的渔阳变动。
『幽州之处,原有近万兵卒,渔阳为主,统辖半之,余者半之。』赵云指点着地图说道,『后曹子和征调冀州郡兵民夫以充幽州……』
赵云说着,手指头在地图上点着。
幽北的消息,可能幽州自己都不清楚的消息,却在常山之处有建档留案。
曹纯为了准备和常山大战,必然有一些人员物资的调动,于是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消息传到了常山之中,但是后来曹纯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做出了一些对应的策略,使得常山的眼线也受到了一定的损失。
赵云平静的看着地图上渔阳的标识,表情很平静,但是内心很复杂。
曹纯从接手幽州之后,就开始在渔阳之处修建各种防御的工事。或许真的是为了在幽州建造出一条防线,亦或是为了削减冀州佬的物力和人力,反正不惜成本的大动土木,确实也建造出了一个沿着燕山展开的军寨城池相互依托的防御体系。
『我军在渔阳幽州留有眼线,曹军也必然在关中北地一带有奸细……』赵云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夏侯尚,『这些奸细观察我等反应,然后回报给曹军参照,如果我不敢出兵,或是上下纷乱,一盘散沙,曹军就可以放心大胆进军常山,继而攻伐阴山。』
张点头说道:『都护所言甚是。此外,曹军亦不愿大漠部落,归心于我等,必力争之……素利之辈,一贯摇摆不定,既惧曹军,亦惧我军。』
赵云虽然不是很喜欢这种政治上的手段,但是他也不得不学习,并且使用。
赵云沉默了少许,摇了摇头说道,『这漠北游牧,收心不易,若无教化,就算是此时倾于我等,待曹军强盛之时,又会倒向彼处……切不可因当下素利等人行谦卑之态而偏信之。又不可断绝其望,屠戮太过而生怨恨……』
张默默的点了点头。
赵云点了点渔阳,『此外……渔阳幽北,屯兵过盛,颇有些穷兵黩武之态,以至于地方粮草器物,过半依赖于冀州补给。而冀州豫州之地,又可供得幽州几时?一年两获,地产终有限数,若是坏了其储备粮饷,兵械器物,冀州可愿再建幽北?若幽北震荡,当有围魏之效也。』
张恍然,明白过来。
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赵云不想要渔阳这一块地,但是又安排了对于渔阳的军事行动。
因为打而不占领,这在之前的张概念当中,是毫无意义的。
而现在当张将目光提升到了更高的层面上的时候,才意识到渔阳不仅仅是幽州的渔阳,更是冀州,或者说是曹军北面的防御中心,而当防御的这些工事被破坏之后,曹军会选择就此放弃么?
不会的,曹军必然需要重建,但是重建所需的物资又是从何而来?
赵云看着地图,微微叹了口气,『主公授云北域,深感不易,恐负厚望,今有良机可平大漠之患,实不容错过。只是幽北百姓……』
『主公雄才大略,教化八荒,又有都护忠心勤勉,威震大漠,定可绝此患,为华夏社稷之福也。』张拱手说道,『曹军上下,坐井观天,不知天下变化,实乃可惜可叹。唯有主公平定天下,方可绝此绵延之苦也。』
赵云点头,然后问道:『若引兵前驱,当从何处?』
在渔阳城周边,除了古北口之外,还有高岭寨,老石城,新城等,此外还有几个军事节点,都有军塞或是小城防御,构建出一个前后有纵深,左右有限制的口袋……
『都护,某觉得,当以古北口为重,此道常年可通行,可供辎重骡马以用,比其他山道省力更多,』张比划着,『若欲古北口道安全,必克高岭寨,老石城,以保两翼安全,另设兵挟制新城,以使山道通畅。』
赵云称赞道:『果然深知此要。』
不过赶在张的谦逊之前,赵云点了点另外一个地方,『不过,还有此处……』
……
……
在古北口的山道之中,到处都是胡人在行进,乱糟糟的一大片。
这些胡人有鲜卑人,也有柔然人,坚昆人,虽然说各自的装扮略有不同,但是相同的都是怀揣着对于劫掠渔阳的美好憧憬。
就像是后世准备零元购的老黑。
胡人从来就没有觉得零元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唯一不对劲的,就是收获的多少而已。
如果这个时候,有山东人站出来,给这些准备参加零元购的胡人讲述一番道理,并且表示对于零元购的鄙视和叱责,猜猜会发生什么?
每个人都有发财的梦想,或许对于这些胡人来说,零元购就像是购买彩票,廉价,但是又充斥着一夜暴富的彩色泡泡,五光十色,迷人眼球。
难道购买彩票者不知道彩票究竟是什么吗?想必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只不过是在现实当中无奈的一种冀希,一种安慰药,一种缓和剂。
关键是,足够廉价。
零元购也是廉价的,廉价的气力,廉价的生命。
所有的胡人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做多么珍贵的东西,如果可以自己死去,然后给家人族人换来一大堆的东西,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去死,这就是他们的道德观念,风俗习惯,并且和山东人的大道理完全不一致。
年轻的胡人不约而同的聚集在年长者的身边,听他们传授究竟什么才是最值钱的东西,不至于出现到了汉地一趟却拿了一捆乌拉草回来的态。
有些胡人紧张的一遍又一遍的清点着自己的装备,然后一次次的抚摸着身上的刀和箭矢。
也有一些胡人在相互大声谈笑着,或是炫耀着之前的什么疤痕,亦或是在什么地方获取了什么物品,又是多么的珍贵,换了多少的牛羊等等……
在山道两侧的高处,胡人头目笑眯眯的看着在脚下走过去的儿郎。
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为这就是胡人的生活。
所以,想要改变胡人的观念,就需要先改变胡人的生活。
历史已经证明了,像是山东人那样叉着腰站在高处说话,是永远无法改变胡人的观念的,不论是汉代,还是后续的封建王朝……
这些胡人兴高采烈的奔向了渔阳,以为这一次和之前的所有没有什么区别,但浑然不知道某些东西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免费的,往往是最贵的。
……
……
张带着一支部队,越过了清河,并没有参与到渔阳周边的攻伐,或是劫掠之中,而是直奔赵云点出的另外一条通道。
居庸山道。
常山新城并不是在原本大汉的常山郡内,这就像是大汉当下也有不少人是遥领了某地侯爵一样,是属于对于某个地方的一种态度,亦或是一种纪念。
从渔阳而下,是蓟县,是整个幽州的核心地带,一旦渔阳防线被攻破,那么不仅是幽州核心受到威胁,同时也会影响到冀州北部区域。
因此在没有胜之前,先要考虑怎么退,而赵云就是确保了古北口的通畅,而另外一条道路则是备用的方向,也就是居庸关道。
当年刘虞,就是死于居庸城。
刘虞一度以为可以用嘴炮降服公孙瓒……
就像是山东人觉得可以和胡人讲述孔孟之道一样。
讲道理不是不可以,但是什么时候讲就很关键了。就像是大多数的山东人,但凡是读了一点经书的,大体上都能知道二柄之道,可是要怎么用,却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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