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离开前卫军营后,又在附近的山坡间骑马,实地跑了十来里地。他回到中军行辕时,天色已完全黑了。各方面的因素,在他脑子里反复闪现酝酿。
有鉴于敌军大胆扎营的距离,朱高煦觉得吴高意图在明天发起一次会战。
这将是一场类似遭遇战的对决。虽然彼此都提前预料到了在平乐府碰见,但刚刚接触、大战便要一触即发了!
就在这时,妙锦走进了朱高煦住的房间。她在村子中的某处找到了一床棉被,走进来放到了朱高煦那张破旧的木床上。
朱高煦投去目光,妙锦见状便开口问道:“汉王最近睡得还是不好?”
“想的事有点多。”朱高煦随口道。
妙锦发出轻轻的一个声音,算作回应。
朱高煦想起妙锦正在写书,又一时觉得如果把想法说出来、也许思路会更清晰一点。他便没头没脑地径直说道:“军中那些低层将领和士卒,可不会对双方的兵力差距有多大感受,他们只会看到两军的人马都很多。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时候避战,会给将士们造成弱势的感官。再加上王斌部前锋军几天前才大败,明天的战役如果我退却了,必定影响自家士气,也会助长敌军的勇气。”
妙锦看了朱高煦一眼,她朱唇轻启,却终于没出声,只是缓缓地点了一下头。或许她也知道,朱高煦并非要和她商量军务。
但朱高煦的愁绪,似乎触发了妙锦的同情心;她本来只把被子放在床上了事,这时又走到床边将被褥展开,细致地俯身在那里铺了起来。
借着屋子里的油灯,朱高煦便看到了她俯身的样子。他认为价值连城的部位、在妙锦铺床的姿势中,愈发突出。刚刚朱高煦还焦头烂额,这时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了。
此刻的紧张和压力,并不能影响朱高煦的欲|念,相反每当这种时候他更放得开!
妙锦尚未发觉朱高煦的异常,她正细心地抚平被褥。靠墙的地方够不着,她又爬到了床上,跪伏在那里伸手去按里面的边边角角。身上的宽大长袍往下坠,于是那身段的线条更加起伏婀娜。
朱高煦终于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到了床边。他刚伸手过去,跪伏在被褥上的妙锦便感觉到了。她转头一看,先是吓了一跳,身体忽然颤动,接着妩媚美丽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立刻翻过身来,坐到床上,身子往床边挪动,人轻轻一动弹,这旧木床便“嘎吱”响起来,仿佛要散架了一般。妙锦不动声色地把朱高煦的手拿来,低声道:“高煦不是正愁军务么?大战在即,我可不想做红颜祸水。”
朱高煦听到这种理由、以及她的语气,便更是得寸进尺,好在妙锦虽然在推拒、但力气不大。她的声音也渐渐变了,呼吸有点沉重,“我知道此战备受天下人瞩目。事关重大,高煦还是先用心大事罢。”
“妙锦不必担忧,我一定能赢吴高!”朱高煦忽然觉得精神非常好,浑身都有了劲。
妙锦却仍在推拒,她伸手推着朱高煦的胸口,头侧过去闪躲着,但力气已渐渐绵软无力了,“周围全是人,这床太旧了,不太好……”
油灯下的破旧屋子里光线暗淡,里面的物什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只觉得一片褐灰。然而妙锦的白净肌肤与泛着红色的脸颊,却显得愈发娇艳。
……次日一早天没亮,朱高煦便穿戴整齐好了,正往卧房门外走。妙锦还在昏睡之中,但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周围必定鼓号齐鸣,那时候她肯定会被吵醒。
朱高煦在堂屋里的桌子旁边坐下,写写画画等了一阵。军中卫指挥使以上的武将,陆续都被召了过来。
此时外面的天天仍旧黑漆漆的。朱高煦站起身,招呼武将们过来帮忙,将靠墙的木桌抬到了中间;然后他在桌面上摆上几盏油灯。大伙儿围坐过来,借着灯光,总算能看清纸面上的图形了。
房屋十分简陋,但诸将也是一本正经,坐得很整齐。朱高煦指着桌子上那张纸上的一条粗线,说道:“这条线表示前卫王彧部驻扎的那道山脉,横贯东西。
江阴侯极可能想在这里分个胜负,以便随后摆脱追击。但他肯定不会在山南布阵,仰攻此山;本王若是吴高,也会先将主力调往此处山脉的北面,然后沿着山脚自西向东全面进攻……本王以为,此时退兵避战绝非上策!所以打算以防御姿态,迎战敌军的进攻。”
大军昨天旁晚才到此地安顿下来,一切都比较仓促;连周围那些山的地名,朱高煦在一夜之间也没太搞明白。而且他现在的口气,没有商量余地,因为时间来不及了。
朱高煦接着继续说道:“今早各部拔营,各军辎重队先向东边的山上调动……”他熟练地提起笔,在那道山脉的东部,一口气从上到下画了三个圈。
他画完了图,接着说道:“咱们暂且给这些制高点取名,位于前卫东面的山脊叫南坡,往北叫中坡,再往北叫北坡。等到吴高军从西边翻山后,咱们全军各部便先往东退,然后部署到这些制高点附近,占住地利。
吴高军若想尽快分出胜负,就得扩大攻击范围,只能从西向东仰攻高地。他若沿着山脊攻打,两军接触面有限,进展太过缓慢;咱们则可以调动南坡的军队,沿着山脉及时增援前卫阵营。彼时咱们还可以从中坡、北坡等地夹击山脉北面的敌军!”
朱高煦说罢,观察坐在周围的将领们,见有的人还盯着图纸想着甚么,他便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他描述得十分清楚,因为昨天旁晚亲自实地跑了一遍马。
朱高煦发现自己确实挺有战争天分,就像这两天,快速地认清楚一个陌生地方的山川地势、并具有方向感,这也是一种有助于统率军队的天分。战场地形,不完全等同于地理;主将往往不需要看清楚全貌,只须把战术与地形结合起来,找到那些有用的关键因素。
过了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报”的喊声。等王彧的亲兵通过了侍卫的察验、走进屋子,那军士便单膝跪地抱拳道:“前卫王指挥使禀报,探马发现吴高军各营皆四更造饭!王指挥使猜测,敌军可能会于今早倾巢出动。”
“知道了。”朱高煦挥了一下手。他仿佛对刚才的禀报置若罔闻,回顾左右道,“现在咱们分地方。诸位率兵出动时,要先找到阵地,然后开拔至指定地方。”
“末将等得令!”
天亮后,果然方圆几里地内,都是一片喧嚣。军乐、鼓号与人马的吵闹混作一团,天地间仿佛一直笼罩在“嗡嗡嗡”的噪音之中,近处的声音很大,更是刺耳。
朱高煦骑着他的棕马,守在中军大旗的附近,亲自掌握前方报来的敌情。
果不出其然,吴高军已经开始在西边翻山了,一切迹象似乎都证实了朱高煦的预料。因为朱高煦的预料是最好的进攻路线;吴高如果不先翻过那道绵长的山脉,只好用大军在南边摆开仰攻山脊,实在不是甚么好事。
汉王军的辎重队已经带着大量车辆,往东提前出动了;军中诸部将士也陆续整顿好队列,等待着军令。
十几个大将骑着马簇拥着朱高煦,面带各种各样的神情、听闻着前后报来的消息。
圆圆的朝阳整个出现在东边山顶的时候,王彧的亲兵报来了新的消息。吴高军大半已经翻过了山脉,前锋骑兵正在向汉王军大军方向趋近!
朱高煦闻讯,立刻下达了军令。诸将听罢纷纷执礼,向四面离开、回各自的军营。
不一会儿,军营里苍劲的号声便响起了。起伏的丘陵山坡上,四处可见一队队步军正在移动。清晨的薄雾和水汽还未完全散去,无数的人影朦朦胧胧无法尽观全貌,却显得人数更多。
隆隆的马蹄声也在远处响起。汉王军一大股骑兵出营,却向着主力行军的相反方向行进。
一炷香之后,远方的地平线上便传来了轰鸣奔跑的响动,隐约可闻的马嘶夹杂其间。前去监视敌骑前锋的汉王军马队,似乎已经和敌军发生了冲突,马战陆续爆|发。
朱高煦眺望着远方,揣测着马战的结果。他一身武艺,现在却没甚么用;而今他身上连一把长兵器也没有,腰刀几个月几乎没拔出来过,作用仅限于装饰。
良久之后,一骑飞快地奔了过来,那骑士来不及下马便大喊道:“禀王爷,敌骑暂且退兵了,正向西北边迂回!”
朱高煦应了一声,便不理会那传令军士。他径直踢马调头,带着身边的将士跟着步兵队列的方向,也往东边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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