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一闪而过,很快被混乱的马兵、腾起的灰尘遮住了。
平安直觉、那一定是个有身份的鞑靼人!他毫不犹豫,举起血|淋|淋的铁斧便大喊道:“杀!”身先士卒率精骑向那边拍马猛冲过去。
一股明军精骑横|冲直撞!有倒霉的鞑靼人没跑掉,正撞到平安跟前;平安便手起斧落,连人带马扫翻在地。不一会儿,他再次看到了那个衣甲光鲜的鞑靼人,见那厮一边跑马、一边正转头挥着手里的弯刀大呼小叫。
“驾!”平安连踢了两下马腹,加速冲了过去。
那鞑靼人也发现了平安这股马队,也是慌张地抖动缰绳,不断回头瞧平安的距离!
不多时,平安已冲近了那鞑靼人的左后侧。两翼的明军骑兵、与别的敌兵已喊叫着拼杀起来。鞑靼人急忙将弯刀换到了左手。
“呼!”沉重的铁斧带着劲风挥了过去。一声金属的撞击声,鞑靼人的弯刀被打开,他发出恐惧的“啊”地一声大叫。
然而平安的铁斧虽然又快又重,在他手里却仿佛针线一般轻巧,几乎擦着鞑靼人的脸收了力。那鞑靼人的脸上瞬间毫无血色!
“嘶”地一声,鞑靼战马发出惨烈的一声叫唤。那匹战马被平安砍伤,前蹄跪了下去!鞑靼人“扑通”跳下战马,在地上痛叫着翻滚起来。
平安转头喊道:“抓活的!”
明军骑兵从周围迂回,将那厮团团围住。一些骑兵跳下马,冲过去将那鞑靼人按住……
战斗没有持续太久,各处的厮杀已逐渐消停,此起彼伏的马蹄声、仍在了四面轰鸣。草原上到处都是人马的尸|体,没死透的人马在呻|吟|叫唤。
此役鞑靼骑兵损失惨重,可能只有一小部分敌骑逃脱。
远处明军的欢呼声从风中传来,胜利的气息在原野上回荡。
不过平安等押着绑住的俘虏往回走时,便看见一些将士很是伤感、正在向地上的一些残缺不全的尸体抱拳作拜。那些尸体,正是先前径直撞向鞑靼马群的明军勇士!很多人都与敌军同归于尽了。
“汉人壮士,英勇。”被绑的鞑靼人忽然开口说道。
平安立刻转头看着他:“你会说汉话?”
那鞑靼人点了点头:“我是大汗的丞相之一,懂得几种话。”
身边的部将们顿时来了兴致,纷纷说道:“抓了条大鱼。”“这下大帅立大功了!”
平安却不动声色地下令道:“抓到的那些俘虏,分开了看押,在军中找几个蒙|古人一起审问。”
“得令!”
鞑靼丞相好像听出了平安的怀疑,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叫脱欢,不必隐瞒。我奉命袭扰拖延你们,没想陷入围攻损兵折将,变成了这样!愧对大汗,我回去也必定要被杀死。”
平安暂且没有理会,传令各部马队陆续返回军阵。
先前,平安大致向两个方向派出了大股骑兵,左翼马队发生了战斗;但右翼马队空跑了一回,此时也陆续返回了。右翼马队向东边各处出动,目的是为了防止敌骑从南边迂回、向东侧逃跑,但敌骑并没有那么做。
前锋军就地扎营,等着辎重营派人去打扫战场,将伤兵、阵亡将士们的尸|体都带回来,并把战死的名单登名造册。同时军营里开始刑|讯那些俘虏,很远都能听到“噼啪”的鞭声、以及俘虏的惨叫声。
东北方向毫无动静,平安起初猜测鞑靼人“声东击西”,看来没有猜准。这股鞑靼骑兵是孤军,只是来袭扰明军罢了。
……太阳下山后,气温迅速降低。这地方的昼夜温差很大,原野上的风越来越冷了。
这时皇帝朱高煦与几个明军大将,率领侍卫精骑,赶到了平安的大营。
大伙儿在大帐里,围着一堆红彤彤的炭火。诸将行大礼之后,朱高煦在正北方向席地而坐,叫大将们也坐下来说话。
平安抱拳道:“禀奏圣上,臣抓获了一个名叫脱欢的鞑靼丞相。他的身份应该不假,七八个俘虏在严|刑拷|打之下,也证实了脱欢的身份。不过那脱欢招|供十分痛快,理由是他战败回去,会被杀死,故欲立功投靠大明。”
朱高煦问道:“甚么军情?”
平安道:“脱欢交代,本雅里失汗与阿鲁台的主力,此时大约在胪朐河(呼伦湖西面,今克鲁伦河)附近。许多部落都跟随着鞑靼主力,向正北面迁徙。”
众将听到这里马上说起了话,帐篷里迅速热闹起来。人们的眼睛在火光下,无不闪闪发光,十分激动!若是能一战灭掉蒙|古国主力,诸大将都是明白人,军功有多大、可想而知!
朱高煦却马上说道:“我大明立国至今,武力不可谓不强盛。若是鞑靼主力那么容易被灭掉,他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似的,隐隐约约宛如响起了“嗤”地一声。大多人都安静了下来,应该觉得朱高煦的话很有道理。
大帐里沉默了一会儿,朱高煦又道:“咱们进入鞑靼部落活动的地区以来,走了一两千里路。这是鞑靼骑兵的第一次袭扰。咱们很长时间完全找不到鞑靼人,忽然获知了他们的踪迹,难免上头冲动,生怕抓不住!
可是朕看来,这一切就是个套路……奸|计!诸位将军,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耐心!”
朱高煦之前打仗也经常玩心|理战,他虽然完全不了解本雅里失汗与阿鲁台的为人,但很容易就有了那种被算计的直觉。
他回过头,说道:“雪恨,‘地’字七号地图。”
段雪恨很熟练地从包袱里找出了一张图来,朱高煦在炭火旁边展开图纸,招手让周围的大将靠近。他指着地图道:“从我军的位置在胪朐河以南,距离至少三四百里远!脱欢声称鞑靼主力向正北方向迁徙,咱们大军怎么追?”
旁边的永清侯赵平道:“不能携带辎重、武钢车,只能以骑兵追击。”
朱高煦道:“永清侯说得很对。咱们约三十万军民,因为携带粮秣不够,战马却只带了数万匹。蒙古国虽然衰落,亦能凑足大量骑兵。咱们的马队追过去,万一是个套,不得被以逸待劳、伏击围攻吗?”
众将纷纷抱拳拜道:“圣上英明!”
大将们嘴上这么一说,不过大多都露出了无奈沮丧的神情。劳师远征、颠簸艰苦白走两千里路,大伙儿是为了杀|人的,白跑的感觉确实不好;朱高煦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
平安道:“臣以为,这也是一个交战的战机,若是就此放过,确是有些可惜。”
朱高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习惯性地发出了“嗯……”的一声回应。
这时瞿能的声音道:“臣请奏。鞑靼人的马也要有吃的,若是他们聚集了主力,附近必有囤积的牧草、辎重!草原上的冬季已经到了,鞑靼马匹只靠地上的荒草无法作战,他们需要秋季收割的长满草籽的牧草。
若是我军引诱鞑靼主力聚集来袭,拖延到我军主力靠近;我军再以骑兵大队出击,或能寻得战机!”
朱高煦想了片刻,顿时点头道:“有点道理。”
平安道:“咱们若以前锋骑兵先行,走完三四百里路,马力不济、粮秣不足;敌军却以逸待劳。我先锋骑兵,如何抵挡拖延敌军主力?”
朱高煦道:“只能用步兵结防御阵型。但是不可能带上行动缓慢的武钢车,也没法携带重炮。”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两万步兵配马,三到四天进军至胪朐河地区;没有辎重、重炮,抵挡鞑靼军主力五天左右……”
瞿能抱拳道:“此策乃臣之主张,臣请为前锋诱|饵!”
朱高煦正色道:“两万将士的性命,一旦防御被突破,茫茫草原上,有死无生!巴国公一定抵挡得住吗?”
瞿能沉默了一会儿,拜道:“臣当尽力,如若战败,提头来见!”
帐篷里再次安静下来,炭火燃烧的轻微爆|裂声,亦能清晰可闻。
当今大明朝,步兵与骑兵都能娴熟统|率作战的大将,最善战稳当的人,朱高煦认为排名应该是盛庸、瞿能、张辅等人……而并非“靖难之役”那几个护卫指挥出身的国公、或“伐罪之役”的几个汉王府护卫国公。
平安运用步兵也稀疏平常、勉强合格,“靖难之役”后期、建文朝廷没甚么能战的骑兵了,平安统率步兵与朱高煦交手过。所以朱高煦心里对他的能耐,心里有数。
连瞿能也不敢明确地回答,朱高煦自然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无论是甚么计谋,如果真刀真枪打的时候打不赢,便没有鸟用!拿军队去做诱饵,万一被击败了,妙计必定就会变成“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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