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从电话中扣出来的监听装置,李阿姨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对阴着脸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烟的王言解释。
“李阿姨,我知道你们老两口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不会说谎。看你那手掐的,大腿都快掐肿了吧?”王言摇了摇头:“我猜猜,是不是日本人把你儿子抓了?说你儿子是红党,是抗日分子,让你配合他们,就能保住你儿子的命,免受皮肉之苦。”
这个时候的大学生,基本上都是进步知识分子,正经的爱国青年,一向是红党争取的主力人群。所以基本上,很多在校的大学生都参加过各种的宣传活动,成为红党外围成员。而后慢慢的发展成为积极分子,然后才是有人介绍入党,加入到抗日救国的队伍中去。
所以日本人根本就懒得搭理那些脑子抽抽的大学生,因为多是外围成员,根本不知道什么有用的情报。每天只会制作一些反日的,宣扬红党思想的小报,到处拉人给人家宣讲。日本人基本不怎么管,就是没事儿抓两批,收拾一顿吓唬吓唬。他们主要还是派特务参与进去,抓到发展外围成员的红党。
像李阿姨的儿子,情况自然是差不多的,一抓一个准。当然就算李阿姨的儿子没有参与任何活动,日本人该抓也是抓,肯定是跑不了。
听见王言的话,李阿姨一屁股坐地上开始抹眼泪:“日本人不是东西,他们把我儿子打的半死,说他是抗日的积极分子。他们让我把您说什么、做什么都告诉他们,还说如果我不听话,就打死我儿子,我没办法啊,先生。”
“行了,别哭了,那是日本人打的你儿子,又不是我打的。现在日本人把我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到处安装监听装置,我都没哭,你先哭上了?”
王言不耐烦的摆手,待到李阿姨不哭了,这才继续说道:“说起来也确实是受我连累,害你儿子被日本人抓过去毒打,现在人还在日本人手里呢?”
李阿姨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他们把他关在监狱里,打的都是伤,还不给他吃药,不给他看病。我儿子从小体弱,哪里能遭的住这个罪啊……”
“行了!”王言一声轻喝,从钱包里掏出钱放在桌子上:“虽然你是无辜的,但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以后也不能在我这工作了。你走吧,你儿子的事我会解决的,今天晚上就让他回家。这钱拿着,你想让日本人掏钱是不可能了,等你儿子回去给他看病抓药。”
“谢谢王先生,谢谢王先生……”在王言不耐烦的挥手中,李阿姨赶紧跑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人。
王言可是有名的狠人,弄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她能平平安安就不错了。她现在只想回到家,等着她儿子回来,日本人太坏了,打人太狠了……
好像从古至今,从中到西,对人审讯施刑的地方都是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为的就是靠着这种环境,先在心里上对受刑的人进攻。一般人在这种地方总是会想起很多的亏心事,自己吓自己,没一会儿就什么都说了。
捕房自然也有地下室,专门用来关押、审讯犯人。两个监听的日特就在这里,当王言来的时候,已经被打的不成样了。
王言没有兴趣问东问西,这两个小日本也不知道那么多的东西,就算是他想知道别的信息,除非已经打定主意把这俩人弄死,但事实上,即便是要把这俩日特弄死,他也不可能在捕房审讯日特获取信息。
看过了两个日特要死的样子,王言上楼到了督察长的办公室门外敲了敲门,得到同意后,他开工走了进去,对着办公桌后,戴着眼镜,模样文雅的洋鬼子敬礼:“米切尔督察长。”
这个模样文雅的男人叫史蒂文·米切尔,管着三个探长,以后王言的直接领导。来的时候,米切尔让人通知说是想要见他。
不出意外的,米切尔开口问道:“王,之前我跟听说,你们抓回来的那两个人是日本特务,在你家的隔壁监听你?”
“是的,不光如此,他们昨天甚至还派人搜索了我家中的每一寸地方,然后这才安装的监听装置。”王言点了点头,面目阴沉:“要不是有个小子路过看到了可疑的人进出,跑过来向我邀功,我不敢想以后怎么办。我家保姆的儿子被日本人抓住威胁,让保姆听日本人的话,那不是想要我死,也只要跟保姆下个命令就行。”
米切尔摇头叹气:“日本人确实手段狠毒,看来他们并不信任跟你之间的合作,要不然也不会控制你的保姆,搜查你的家,还监听你。你打算怎么处理?”
“没办法,咱们还指着日本人赚钱呢,不可能跟他们翻脸,那样的损失太大了。或许,也就是跟日本人再敲出一笔钱吧。”
“王,你是巡捕房的衷心华捕,你有这样的遭遇,整个巡捕房,乃至公董局都是你的后盾。不要怕那些该死的日本猴子,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王言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这个洋鬼子在听到他不准备扩大事态的时候松了口气,结果说出来的话是这么冠冕堂皇。妈的,明明就是怕跟日本人闹翻,影响他赚钱,还说的那么大义凛然。
“哦,谢谢您,谢谢伟大的法兰西。”王言一副荣耀加身的样子,又是给这洋鬼子敬了一礼:“我肯定不让日本人好过。”
“王,这件事你全权处理吧。”
“是,长官。”王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下楼,到了二楼的时候,又被陈江流拦住了去路。
“怎么回事儿,阿言?”
“就这么回事儿,妈的,我跟日本人合作,他们不放心我,不光把我家里搜了个底朝天,还安排人在我家隔壁的空房子住下,就近监听我。探长,你做的对,是该早早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啊。”
“日本人多疑,他们从不会相信别人,以后你的麻烦还多着呢。”陈江流幸灾乐祸的哈哈笑,拍了拍王言的肩膀:“好了,我老头子不耽误你忙,去吧去吧。”
看着老东西背着手,哼着歌的背影,王言摇头一笑,死期将至都不知道,还笑话他呢,真有意思。
到了一楼,不等他回到办公室,又是一个小华捕凑上来说道:“队长,有个叫孟春平的,说是您的老朋友,想要跟您见面,就在咱们院子外面等着呢。”
“不急,我先回去喝会儿茶。”
王言真的喝了一会儿茶,甚至还看了一会儿报,又跟过来关心情况的方远途、张贤应付了片刻,磨叽了半天,这才披上大衣,叼着根烟,冷着脸走出大楼,走向跟门口站了半天的村本一郎那里。
“日本人就是这么对待合作伙伴的?”
村本一郎很有躬匠精神,他躬身点头对不起:“对不起,王探长,是我们不对,让您受惊了。”
“你应该明白,对不起是世界上最苍白无力的话语,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现在要的是解决办法。说吧,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听说您要买大房子,又要给法国人交代,所以让您多运两趟药品如何?法国人每一次运送的药物可都都是按吨算的,不用我多说,您也该知道两趟药品的价值有多少,这是我们的诚意。”
村本一郎已经清楚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么周密的安排,在第二天就被一个半大小子发现了,还告到了王言那里,结果就是他们什么风声都没收到呢,就被堵在那里抓了个现行,这下丢人丢大了。
他们知道王言喜欢钱,但要是让他们直接给钱,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又跟之前的补偿一样,还是让他们卖药。尽管这是他们之前一直就在卖的,但兵在他们手里,水陆交通要道也由他们掌握,他们说卖才可以卖。
王言沉吟半晌,扔掉烟头,竖起三根手指:“三趟。”
“可以。”村本一郎说道:“那么王探长,既然我们又重新达成了合作,那么之前的事是不是可以既往不咎?在你手里的那两人是不是也可以放出来了?”
“我保姆的儿子呢?”
“王探长真宽容,您的保姆出卖了您,现在您还帮她说话。”
“不是宽容,只是我这人比较念旧,她给我工作好几年了。你们也真是没出息,绑架人家儿子,硬说人家是红党,威胁保姆来监视我。”
村本一郎摇头一笑,成王败寇,自然说什么是什么,他点头道:“回去就放人。”
“你们的那俩人,在抓捕的时候受了些伤,没什么问题吧?”
“都是应该的。”
“那就好,说实话,我是不想跟你们为难的。就这一次,如果再有下次的话,我不想跟你们做对都不行了,那我王某人以后在上海滩没法混了。”
“都是我们的不对,王探长,您放心,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村本一郎脸上是谦卑的笑脸,但是态度却是‘阿对对对’应付着。他还是不服的,还是认为只是被发现了而已……
王言摆了摆手,没再搭理小日本,转身回了捕房大楼,让人把那两个日特送出去。
不大一会儿,两个半死不活的血葫芦出现在村本一郎面前,他只是皱了皱眉,确认人还活着,都是皮外伤,转身上车离开。
遭遇了这样的事,王言收拾这两个人一顿狠的,出出气,可以理解。
从路边上的两辆车中,下来六七个统一着装的人,过来把地上死狗一般的两个日特扶到车里,离开……
这一次的事件到此为止,其实本来王言也没想怎么着,毕竟大家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对手,没的玩。他只是想光明正大的让日本人吃个亏,再把那些恶心人的布置全都去除,让日本人投鼠忌器,不敢轻易的再偷偷搜查他家,往他家里按监听装置。
而且确实得到了好处,虽然日本人不让他们运送药品,他们也一定会偷偷的运,但是那跟光明正大送进来的数目比起来,差的实在太多,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法国人高兴,他也高兴,大家都赚钱。尽管这钱他们以前也一直在赚,但是没办法,毕竟形势不一样了。
上楼跟洋鬼子挨个汇报了一遍,时间也到了晚上下班,今天受了惊吓,刚让日本人丢了人,很显然不是出去寻欢作乐的好时机。所以在找了一家饭店吃了晚饭,他便回到家里早早休息……
第二天,王言才开车到门口,就看到昨天的那个小子,已经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换了个人,笑嘻嘻的跟他敬礼。
进去停了车,对着那个小子招了招手,而后去到了办公室,倒着热水泡茶,给那个小子也倒了一杯,这才点了支烟抽起来:“昨天表现的不错。”
“那是,我可是从小演到大,要不然早让人打死了。不是我说啊言哥,您那演技可不过关,看着也太假了。”
这就是那个乞丐团伙舍命抱团,同时在几年前偷了艾格老婆包的那个小子。叫齐四,没别的意思,就是姓齐,行四。爹抽大烟,妈有大病,他自己从江苏那边要饭过来的,就为了这个年代的上海梦。
这个时候的上海,也有很多传说,讲着谁一夜暴富,成为了上海滩大亨,又有什么风光事迹。传到外地,自然越传越离谱。这也导致了,很多人带着对成功的向往,抛家舍业背井离乡的来到上海博富贵。
这个齐四就是这样,哪怕他是要饭,因为在上海要到的放都比别的地方多,油水大。好在碰到王言了,要不然这个眉眼高低的小崽子早死透了。
这些年听了王言的话,组织起了小乞丐们,一起接活赚钱。再加上王言不时的救济,过的都还不错。
齐四今年十六,岁数已经不小,不能整天别着把杀猪刀吓唬人玩,得找些正事做。索性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把他弄到了身边。
王言摇头笑道:“那是你什么都清楚,怎么看怎么假,别人看着可是真的不能再真。”
“言哥,我以后干什么啊?我那些弟弟妹妹怎么办?”
“怎么?没你他们就不活了?什么都干不了?当然是以前怎么样,以后就怎么样。”
“那我放心不下嘛。”
“我这三个活,一个家里看大门,一个是给我开车,还有一个就是去仓库那边,你看着选吧。”
“要不我给您开车?这样我空闲时间多,也能回去看看他们。”
王言摇头:“你以后要跟他们保持距离,偶尔去送些钱就好。从昨天开始,你就应该被日本人查了一个底朝天。这些年你没跟那些孩子提过我吧?”
“一个字都没说过。”
“我之前的保姆,因为她每天给我收拾屋子,离我最近,日本人抓了他的儿子打了个半死,让保姆监视我。所以你一旦表现出对那些孩子的亲近,相信我,他们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言哥,我都听您的。”齐四打了个寒颤,转而嘿嘿笑道:“言哥,给您当司机,那得配枪吧?”
王言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勃朗宁手枪,以及两个弹匣:“后院有靶场,出去找人带你去练练枪,就说我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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