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岭上有座道观-杏花观,山门前有处平台,是游人观景最好的去处。恰逢二月十五日是太上老君的圣诞,杏花观内人流如织,杏花观后殿有处地母殿,供奉着地母娘娘,也叫后土娘娘。娘娘是道教的第四位天帝,神位极高,执掌着阴阳生育,主宰大地山川之秀,多有妇人携女前来烧香求子、求取姻缘。今天,更是不少人专程携家带女前来烧香祈愿。
杏花岭上宽阔的石道上车轿不断,不时有大娘、大嫂、大姐、大姑娘挎着香篮结伴而过,引得浪荡子逐香而行。两匹高头大马在人流中缓步而行,马如龙人如玉,吸引着大姑娘小媳妇大姑大婶们的眼光。
“安义,我早就听说过“杏花香雨”的名声,今日有缘一暏,果然是名不虚传,当真美不胜收。”
“师本兄,要不是你提起,我就错过这人间美景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中美景怎及亲眼看来真切。”
来到杏花观山门时,亩许的平台已经是人山人海,山门内停满了车轿、马车,不少小商贩背着瓜果小吃之类的东西穿梭叫卖。江安义和范师本牵着两匹马根本没有立足之地,道观内又不许牵马进入,江安义暗自后悔,早知道在山腿下就该把马匹寄放。
正犯愁,有个十来岁的小孩钻了过来,嚷道:“公子爷,可是要人看马,我叫石头,就住在山下的村子里,这里的人都认识我。”
男孩衣衫破旧,虎头虎脑,浑身却透着机灵劲,江安义觉得有几分像安勇,不过木炭可是自己的宝贝,怎敢轻易交到不认识的人手中。
石头显然看出江安义的犹豫,冲着不远处挎着篮子卖瓜子、花生的大娘喊道:“王大娘,王大娘。”
王大娘四十多岁的年纪,来到近前笑道:“石头,你又给大娘介绍生意了。这位公子,您要点什么?”
石头嬉皮笑脸地道:“王大娘,你先给我做个证,我和你是不是同村,就住在山下,做完证你再向公子卖果子。”
王大娘笑啐道:“就数你机灵。这位公子,这小子确实和老身都是山下的平岭村,这小子还是老身替他接生的呢?”
王大娘一脸风霜之色,两只手关节粗大,肤色黝黑,应该是贫苦劳作之人。江安义将缰绳交到石头手中,买了三袋栗子,将其中一袋递给石头,自己和范师本顺着人流走进杏花观。
入乡随俗,江安义在老君的塑像前拜了拜,在功德箱中丢下几枚铜钱,然后四处游逛起来。观中到处人头簇拥,与道门清净无为的真义相去甚远。江安义感觉索然无味,正要离开,突听有女子的声音惊异地喊道:“江公子?小姐,居然是江公子耶。”
语音娇嫩悦耳,入耳甚是陌生。江安义惊讶地望去,但见一个豆蔻少女挥舞着手帕,笑着冲自己挥手。旁边三个同样装束的少女围着个青纱覆脸的女子,目光如水,似喜似嗔,正是欣菲小姐。
范师本笑道:“安义,想不到你在此还能遇上红颜知己,真是羡杀人也。”
自打知道欣菲是龙卫中人,江安义从心往外敬而远之,此刻躲不开,只得微笑点头道:“原来是欣菲姑娘,真是幸会。”
言语随意平和,与平日欣菲姑娘身边刻意讨好的人截然不同,反倒让四个小丫头生出好感来。思雨笑道:“江公子,真是有缘,我们这算不算是他乡遇故知啊,对了,你还光知道小姐的名字,不知道我叫思雨吧。她叫思风、思晴、思晨。”
思雨嘴快,立即将三个姐妹的名字告诉了江安义,江安义做了个罗圈揖,笑道:“确实是有缘,欣菲姑娘要往哪里去。喔,这位是范师本范兄,是范炎中范老爷子的三公子。”
范炎中的大名众女都知道,欣菲还见过范老爷子,没想到那个倔老头居然生了个风度翩翩的儿子。众人重新见礼,
思晨“扑哧”一乐,道:“刚才那根签怎么说来着,‘地母殿中殷勤拜,求得上上吉签来;千里有缘一线牵,他乡异域来相见’,说起来江公子跟……还真有缘。”话说到一半,思晨自觉不妥,吐了吐舌头,将“姑娘”两个字含糊过去。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欣匪自觉脸上发烧,幸亏有面纱挡着,别人瞧不见,其实露在面纱外的红耳朵早已将她的心思暴露。欣匪已是桃李年华,她自幼随师傅练功,十四岁入龙卫,十七岁积功晋为龙卫镇抚,此次德州之行将元天教一网打尽,匪首郭景山落入法网。宁王大喜,召她进京封赏,途经杏花岭前来赏花,在思晨的怂恿下抽了一只求姻缘的签。
江湖岁月催人老,欣菲已经二十岁了,这个年纪在大郑多数已经嫁作人妇,欣菲自然也有求偶之心。身为孤女,没有父母为其操心,师傅虽好却未她的婚事记挂在心。身边虽然不缺乏追逐者,上至王孙公子下至同门师兄弟,无不被她的风韵所迷,就连宁平王爷也有几分别样心思。可是欣菲想找一个年貌相当,知疼知暖的知音人,当然文武双全最好,欣菲自己的意中人充满了幻想和期待。
几番遇到江安义,欣菲确实有些动心,可是江安义比自己小两岁,而且高中解元,前程似锦,恐怕不会喜欢一个比自己年岁大的龙卫,看得出江安义对自己有所戒备,夙夜思来,欣菲黯然神伤。
江安义离开家四处游学,银屏也收到京中的信,命她在年前返京。恰巧行到双阳县,听人说起“丹枫霜染”和后土娘娘的生日,四个丫头鼓捣着银屏前来赏景散心,顺便求取姻缘。
欣菲看了一眼玉树临风般的江安义,心中百感交集,莫非真的如签文所说,自己和他三生石上姻缘早定。四个丫头都是机灵鬼,见师姐心动,有意撮合两人,思晴娇笑道:“江公子可是进京赴考,正好我们也要回京,一路搭伴而行如何?”
“这?”江安义略一迟疑,道:“实不相瞒,江某和范兄有意四处游玩一番,增长些见识,并不急着进京,怕会耽误了你们的行程。”
“不会,不会”,思晴忙道:“我们也想四处看看,正愁没人护送,我们五个娇滴滴的女子要是遇上了坏人怎么办,江公子和范公子和我们一起,正好做个护花使者。”
江安义暗翻白眼,就凭你们五个哪个坏人嫌命长敢找死,范师本不知内情,满口答应道:“无妨,一路之上有伴是件好事,只要几位不嫌我们那就一同进京吧。”
江安义望向欣菲,见欣菲含羞带怯,面纱微晃,露出唇角一丝微笑,哪有半分往日女罗刹的形象。
石头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挤来,哭喊道:“公子爷,不好了,你的马让人抢走了。”
一把拽住石头的胳膊,江安义急问道:“怎么回事,马让谁抢走了,你说清楚。”
江安义将木炭视为不会说话的兄弟,当日魏猛强强势要买木炭他也没答应,此刻听到乌云被抢,双眼射出寒光、眉毛斜指向上,唇角紧抿,如同冰刃出鞘,寒意渗人。
石头见读书公子一下子变成一头吃人的凶兽,吓得连哭都忘记了,惊恐地睁着眼睛看着江安义。
思风瞪了一眼江安义,嗔道:“你凶什么凶,把小弟弟都吓坏了。”
蹲下身子,思风掏出手帕替石头拭泪,安慰道:“小兄弟不用怕,江公子是好人,有话慢慢说。”
江安义醒悟过来,缓和面容道:“石头,对不住,我有些着急了,你慢慢说,马被谁抢了?”一边说,一边怒火压制不住,眉头又开始向上立,江安义深吸了口气,竭力地按捺住心中的焦急。
石头抽抽嗒嗒,在思风的劝慰下,将事情的原委交待清楚:江安义两人入观后不久,从观里出来伙人,其中一人看到了木炭,立即上前问价。得知石头是替人看马的,那人夺过木炭,说了声让马主到毅勇伯府找伯爷要钱去,不容分说便牵着马下了山。
大郑爵封六等:王、公、侯、伯、子、男。王仅封于宗室,有亲王和郡王之别,宁王是亲王,安阳王是郡王。这位毅勇伯姓杨讳祥亮,是个二等伯爵,食邑六百户,官拜正四品上的安南都护府副都护,坐镇在晃州克角城,是当今皇帝的爱将。
听完思晴的介绍,江安义眉头紧锁,相较于官阶爵位更难获得,历代王朝爵位从不轻许于人,除了出身宗室和外戚外,即便是最小的男爵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别看三等男只相当于正六品上的官阶,但即便是上州太守见到也要毕恭毕敬,奉为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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