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山挖地,力气活,尤其是七月热气正旺,这钱不好攒。吃饭的时候,看到一桶桶雪白的米饭,一大锅油汪汪的红烧肉,大伙恨不得把锅都吞下去。
“别急,都有,家里还在做,待会就送过来,管够。”汪伯用毛巾抹着汗,来回大声地吆喝着,“多喝些绿豆汤,这东西解暑,中午大伙休息会,等太阳偏西再做不迟。”
夕阳下山,大伙收工,又是一顿饱餐,拿着主家发给的二十枚铜钱,三五成群散去。
“江家真不错,说话算数,明天我叫阿牛也来。”
“要不然人家怎么中了状元呢,有神灵保佑,和善人家啊。明天记得喊我一声,我把大小子也带过来,虽说小了点,干活可不比大人差。”
一连十几天,江家的荒山变了样,除了大树杂木都被除去,平整整齐,等待春天种上果树。几口鱼塘已经放水,江安勇兴奋地将钓来的鱼放在塘中,然后幻想着明年池塘里满是大鱼。
象征性地割下第一镰庄稼,江安义抬起头,眼前金黄一片,今年风调雨顺,丰收在望。离家的日子又到了,看着眼前的景色,江安义的心中充满了不舍。
江安勇对此次的远行充满了期待,丝毫没有注意到江黄氏眼中的不舍,临行细细地嘱咐对年少的心来说是烦不胜烦的唠叨,当看到妍儿含泪的双眼时,江安勇突然意识到离家的忧伤。
方至重归来时带了条镔铁棍,这条鸭卵粗细的大棍重达九十斤,江安勇要双手用力才能将他提起,江安义试了试,不运气的话自己也舞不动这根铁棍。看着方至重轻松地将铁棍在手中舞动,江安勇满是羡慕,天生异禀这东西确实存在。
问题来了,方至重体重就近达二百斤,加上这根铁棍,普通的马负重不过二百来斤,根本无法负他前行。江安义的木炭当然行,但江安义还没有大方到将木炭相让的地步。方至重只能坐在马车中,羡慕地看着车前江安义兄弟俩一黑一红两马并辔而行。
先取道前往富阳县近水村拜见范先生。说实话,对于江安义高中状元,老夫子可是有点不敢相信,江安义的水平比师本都有所不及,师本中在二甲算是幸事,怎么可能高中状元。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弟子三元及第,做老师的也光彩,自己曾是状元,现在弟子也是状元,范炎中很满意。
半年不见,范夫子的暴脾气收敛了许多,话变得多起来。话题总绕不开儿孙,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当初那个激愤的老头子不见了,岁月将他改造成一个和蔼的邻家翁,江安义惊奇地发现,吃过晚饭范师居然会搬起小椅子,坐在槐树下和村里的老人们唠闲嗑了。
七月底,江安义来到了安阳府。余知节的清仗使衙门设在原来的别驾衙门,离府衙只有几十丈远,原本的别驾王大人让出自己的办公地,搬到府衙中去了。天子给假三个月,按说江安义只要八月底到任即可,看到自己的弟子提前一个月来帮忙,余知节很高兴,询问了几句,让他休息几天,八月初一到任即可。
府门前,刘玉善带着人和江安义打个照面。江安义见他一身簇新的深青色八品官服,头戴平帻巾,腰系丝带,看上去神采奕奕,大概是经常在烈日下奔走,肤色变得更黑了。
看到江安义,刘玉善笑着招呼道:“安义,你来了,余大人总念叨起你。现在我还有事禀报大人,你住在何处,晚上我去找你,咱们好好叙谈一番。”
因为带着江安勇和方至重,江安义找了家客栈暂住,将客栈名告诉刘玉善后,两人拱手而别。时间还早,江安义回客栈叫了方至重,带着江安勇前往安阳王府。
魏猛强正在校场上骑马射箭,舞弄兵器。有人过来禀报道:“门前有个叫江安义的求见。”
“江安义?谁啊?”魏猛强想了半天没想起是谁。
旁边射靶子的世子石方道笑道:“魏将军贵人多忘事,打完人家就给忘了。谁,江状元江词仙来了,他不来找我倒来找你。喔,我明白了,上次你许过愿有事找你,现在江状元找你还人情来了。”
魏猛强一拍脑袋,笑道:“我想起来了,是书院那个骑着匹好马的白面书生,考中状元了,这小子了不起啊。”
石方道无语,江安义三元及第中了状元这么大的事他都不知道,倒是还惦记着那匹黑马,真是个好武的粗人不关心文事啊。石方道将手中的弓交给从人,擦了擦汗,道:“本世子去见一见,魏将军,找你的,你走先。”
看到世子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江安义连忙起身行礼,这位世子爷对自己不错,王府替自己扬名,被陷牢中时又暗中为自己出力,说来是自己的恩人。
“安义见过世子殿下,多谢世子数次相助之恩。”
“哈哈哈哈”,石方道笑着拉住江安义,道:“安义居然向我这个大膏梁行礼,岂不折了你大词仙的风骨。快请坐,上茶。”
魏猛强铁塔般地堵在门口,视线在江安义身上瞄了一眼,立即注意到方至重身上。方至重一样的高大魁梧,一样的孔武有力,除了胡须还没有长成虬髯,两人简直是用的一个模板。
石方道也注意到方至重,笑问道:“这位壮士和魏将军一样高大,真壮士也。”
魏猛强晃着身子进来,一屁股压得枣木椅发出惨叫,看着方至重毫不客气地挑衅道:“长得高大有什么用,不知身手如何,要不然就是饭桶,白瞎了这副身材。”
同性相斥,用于魏猛强和方至重之间一点都没有错,方至重“腾”地站起身,喝道:“那汉子,不必风言风语,要不比试比试再说谁是饭桶。”
石方道鼓掌大笑,道:“好好,强子,有人向你叫板了,有好戏看了。安义,咱们就先去看他们比武,再回来叙谈不迟。”
校场上,魏猛强骑着大青马耀武扬威,方至重连选了几把兵器都不适手。石方道问道:“你可自带着兵器。”得到答复后,石方道让人前去取来。
看到两个人抬着方至重的兵器来到校场,方至重一把接过,在手中舞出几朵棍花。魏猛强勒住马,点点头道:“不错,凭这把子力气,倒也值得魏某出手,来吧。”
方至重提着铁棍步行上场,魏猛强一皱眉,问道:“你可是不会骑马?”
“没马。”
魏猛强明白过来,这大个子和自己一样,太沉,普通的马驮不动。笑嘻嘻地看向世子,魏猛强道:“殿下,要不把您那匹黄骠马给这小子骑骑,让他先跟我过两招。”
石方道点头答应,有人牵来一匹黄马,头尾过丈,身量与木炭差不多。方至重眼露喜色,伸手先在马背上用力按了按,那马纹丝不动。
“好马。”石方重赞了一声,翻身上马,与魏猛强遥遥相对,两人如同两座铁塔般,在场的人齐声喝彩,“好汉子”。
魏猛强用的是双把铁戟,借着马势,左手戟挂着恶风向方至重的头顶砸来。方至重双手横棍,戟杆砸在铁棍上溅起无数火星,巨响声响彻校场。
圈回马,魏猛强笑道:“不错,有劲。”
方至重感觉跨下马稳如泰山,刚才那记硬击反冲力对它根本没有影响。心中有底,方至重不甘示弱,催马舞棍奔魏猛强而去。看到铁棍拦腰扫来,魏猛强不慌不忙,双戟交叉向着棍身迎去,又是一声巨响,棍被崩开。
两人你来我往,招式快如急风骤雨,戟棍交击之声有如鞭炮声响作一团,尘烟四起,看得人胆颤神驰。
校场上有王府的卫队,纷纷替自家将军喝彩加油,江安勇不忿,跳着脚高声喊叫:“至重哥加油,至重哥威武。”一个人的呼喊在众军的叫声中沓不可闻,但江安勇毫不为意,依旧叫得欢腾。
石方道看了一眼江安勇,笑道:“这是令弟,天真烂漫,不失赤子之心。”
听见世子对安勇赏识,江安义决定趁热打铁,道:“殿下,安义此来是有求于殿下。至重是我义兄,天性豪勇,屈于乡间就太可惜了,我想让他投入到魏将军手下,将来也有机会报效朝庭。”
石方道大喜,魏猛强是当世猛将,方至重能与他在场上厮杀不分上下,那也是了不起的英雄,这样的英雄愿意投到自己的麾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好好”,石方道连声答应,心中乐开了花,想了想道:“先让他在我府中当亲卫,过段时间我升他为旅帅,其他的事将来再说。”
安阳王府的旅帅仅辖二百人,但却是实打实的陪戎校尉,从九品上的官阶,石方道一句话,方至重就由普通人变成了士官了。江安义替方至重谢过了世子,指着江安勇道:“我这兄弟从小好武,在家中老是惹事生非,我想一并将他托付给世子,让他在府中当一名小兵,等我在安阳府的差事办完再领他回去。”
真是好事连连,安排一个人对石方道来说微不足道,而能拉拢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可是意义重大。江安义将义兄和弟弟都托付给自己,岂不是说今后将与安阳王府牢牢绑结在一起。
石方道想多了,江安义真没多想,认识的人中好像只有世子最有权势,最有能力,最好说话。毕竟只有十八岁,江安义在政治上还很稚嫩,无论他出于什么想法,今天过后,江安义都必然与安阳王府脱不开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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