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儿在一旁抹着幸福的小眼泪,一甩脸,看到江安义悄无声息地走出了监牢。
地上是化成粉末的宝石手串,这可是自己的嫁妆。看着四目相对的姐姐姐夫,彤儿觉得真爱这东西不能轻易放弃。
跳起身,彤儿追到牢外,大声叫道:“江公子,你等等。”
救下安娘,江安义是快乐的,更何况搞懂了如何用真气排毒。听到彤儿的呼声,江安义站住,笑着看向彤儿,冬日的暖阳照在彤儿身上,倩丽得让人炫晕。
“谢谢你,江公子。”彤儿不知如何开口,脸红红得没话找话说。
江安义微笑着,阳光下的一切都美好着。
彤儿终于鼓足勇气,语无伦次地道:“手串是我爹送的嫁妆,很贵……你赔。”
话出口,彤儿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平时的伶牙俐齿都到哪去了,自己分明不是想说这个意思。
看到江安义收敛起笑容,那双好看的剑眉皱起,彤儿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不是那个意思,是……不用你赔。”
眼前窘迫至极的女孩哪里还有半分挥鞭抽人的傲气,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只想掉头逃走,偏生脚不肯动,心里想着解释清楚。
江安义从怀中掏出锦囊,倒出枚黄宝石,用手掌托着伸到彤儿面前,道:“赔给你。”
彤儿原本想说不要赔,但目光却被宝石深深地吸引住了,宝石大如鸽卵,在掌心折射出绚丽的光芒,像掉落的星辰般美丽诱人。彤儿出身世家,自然知道这块黄宝石比起手串可值钱多了。
脸更红了,彤儿飞快地从江安义的掌心抓取宝石,上前一步,踮起脚尖,红唇轻轻得在江安义的脸上一啄,然后像只小鹿般惊慌地逃走了,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温温的、湿湿的感觉,从脸上漾进心里,泛起微微的涟漪,江安义醉在温柔里。
许昌化的判决很快从州府批转下来:杖二十,发配黔州临山县,苦役五年。黔州远在南疆,穷山恶水之地,向来是贬官和犯人的发配之所。南行出仁州穿德州,过晃州,才到达黔州临山县。不管怎么说,许昌化的命算保住了。
十一月二十六日,许昌化挨了二十板子,在安娘和彤儿的送行下,出南门前往黔州。临行前许昌化想见江安义一面,不过江安义拒绝了。
城门处,与安娘话别,回望这座熟悉的城市,许昌化不胜唏嘘,此去不知是否还有命回来。狠了狠心,不再看痛哭的妻子,许昌化在两名解差的押送下逐渐远去。
城墙之上,江安义手扶垛口,目送故人离去。虽然许昌化是身不由己,但要让江安义毫无芥蒂依旧以其为友,江安义自认做不到,从此相忘江湖,或许是最好的收场。
押送的两名解差与许昌化素识,离开县城不远就将许昌化的枷锁取下,一路之上三人同行,说说笑笑并没有把许昌化当犯人看待。许昌化不缺银子,到宿处好吃好喝地招待两人。
从仁州前往德州,苍澜岭是一处要道,许昌化南下也经由此处。因为是冬季,大道上结了冰,让这条原本就十分险恶的道路变得越发难行,原本就不多的客商宁愿多走几十里路,拐走另一条平缓的路。
天灰蒙蒙的,冷风怪啸着直往脖子里钻。董三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阴云,道:“许爷,我们要加快点,争取赶到关卡住下,要不然被雪裹在这条路上就危险了。”
路上已经看不到其他行人,三人低着头,顶着风艰难地行进着。
谷四感觉一股大力把他往旁边一拉,脚踩在冰上打滑,摔倒在地。没等起身,许昌化拖着他躲在一块石头后,另一旁董三也忙不迭地躲到一棵树后。
“嗖嗖嗖”,冷箭如蝗,击打在大道上溅起火星,谷四的脸一下子白了。
十多个持刀拿棍的人从山林中走出来,许昌化大多认识,多是李庄的护院,看来李家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许昌化挺身而出,站在路当中,冲着为首的高大汉子道:“李世吉,没想到是你来杀我。”
李世吉苦笑道:“许兄,我也不想,但族长严令,我不得不从。”
许昌化心如刀绞,自己当初间接逼死张良宽,害江安义,也像李世吉这样,欠着李家的情份,不得不从。不过,安娘替自己死过了,自己与李家从此一刀两断,再不相欠。
想到这里,许昌化冷笑道:“既是如此,不必多言,有本事将许某的命取去便是。”
北风凛冽,吹得许昌化的衣襟猎猎作响,虽是赤手空拳,却站出顶天立地的气势来。
毕竟是大白天,又在官道上,虽然李世吉派人在两头堵着,但也要尽快,夜长梦多。
许昌化的功夫主要在弓箭上,李世吉道:“大伙一起上,尽快完事走人。”
十多个汉子刀棍并举冲上来,谷四感激刚才许昌化救了自己一命,将手中的哨棍甩出,喝道:“许大哥接家伙。”
持棍在手,许昌化势如疯虎,棍扫处人影翻飞,痛呼之声不绝。
李世吉没有急着上前,他知道许昌化胸中有一口急气,待急气吐尽,动作自然会慢下来。
果然,半柱香的功夫,许昌化的棍山变得凝滞起来,李世吉知道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冷不丁从右侧插入,李世吉朝许昌化拦腰砍去。许昌化棍子一立,不料李世吉手中所持是百炼钢刀,锋利至极。“刷”的一下,将棍子削成两截。
许昌化连忙吸气缩肚,身上的袍子被刀划破了口了。
拿着半截棍子,许昌化的冷汗出来了,不要没死在大牢,反死在大道上了,自己还和安娘约好厮守终生呢。
刀光又至,许昌化不敢硬接,斜着木棍往外拨。李世吉以逸待劳,手中武器又锋利,许昌化被逼得不断后退,冷汗变成热汗直敞。
眼看许昌化就要伤在李世吉手中,从北面传来密集的马蹄声,李世吉一愣,自己派了六个人守在路口,只说塌方,一个时辰内不准行人经过,怎么关键时候来了人。
李世吉手中加紧,钢刀像雪片般向许昌化飘去,许昌化也听到了马蹄声,心知有变,咬紧牙关死死支撑。
“嗖”,一只冷箭朝李世吉射来,许世吉一横刀,“当”的一声,箭射在刀面上弹落。
许昌化借机向后连退数步,大口喘息着向马蹄声处看去。看清来人,许昌化喜出望外,是兄弟们。
八匹马在许昌化面前勒住,八个汉子跳下马齐呼:“见过大哥”。
这些人是许昌化游侠时结识的朋友,那日暗算江安义失利,许昌化将他们遣散。不过这些人并没有离开,许昌化在监牢中都是这些人在暗中照应。
许昌化爽朗地笑道:“豹子,我还纳闷,怎么老子发配都不见你们来送,再晚一柱香,你们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有人把弓箭递给许昌化。持弓在手,许昌化陡然间神采飞扬起来,连破烂飘荡的衣袍都在风中神气活现。
李世吉脚步悄然后挪,许昌化有了弓箭便是猛虎生出了双翼,劫杀他已经不可能,现在是自己能不能保命的问题了。
“李世吉”,许昌化喊住后撤的李世吉,道:“你替我带个信给李老爷子,让他把安娘送到德州安庆府的兴隆客栈来,我不会向官府举报任何东西,不过从此我与李家再无瓜葛。”
李世吉退去,许昌化对着惊惶不安的董三、谷四道:“两位兄弟不要担心。”
“豹子,身上带钱没?”
叫豹子的壮汉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道:“大哥,你让我将田地、商铺卖掉,共得了七千三百多两银子,都在这了。”
许昌化接过银票,数出四百两递给董三两人,笑道:“一路上得了两位兄弟的照顾,这些银子你们收着,过几天再回去,就说许某在半道上被劫匪杀了。”
董三接过银票,笑道:“许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李庄,李师友听李世吉将许昌化的话转述了一遍,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老人再也承受不住,身子一歪,晕倒了。
李师友再睁开眼,已经是深夜了。灯光通明,晃得眼睛发花。听到李师友的呻吟声,李明德连声轻呼道:“父亲,父亲。”
拢了拢目光,李师友发现自己的左手不能动了,嘴角也一个劲流诞,李师友悲哀发现,自己半身不遂了。
闭着眼睛稳定了下情绪,李师友开口道:“明善,我不行了,家里的事由你做主。许昌化的事就按他说的将安娘送去,让他不要乱说。”
话语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了,李明德连连点头,道:“父亲你不要多说话,好好休息,我会安排好妥当的。”
李师友最后挣出一句:“等大朝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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