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字王不如一字王,而郡王与王相比相差得就更远了。石庆光向来安于天命,为人低调谨慎,在一众皇子里面安安分分,因为没有威胁,先皇宣帝也就没有强求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就藩,反而对他诸多宽容。
宁陵郡王从不搅和到政事中,一心铺在攒钱大业上,宣帝乐得他做个安乐王爷,向世人彰显兄友弟恭的皇家亲情,不仅在修真府为他修建了府邸,而且对他的生意大开方便之门。
有了这层照顾,石庆光的生意想不红火都难,挣了钱,在吃喝玩乐上下功夫,扩建庄园,购买美姬,翻修府邸,搜罗天下的奇珍异宝,倒也过得逍遥自在。云山坊,就是宁陵郡王诸多产业中的一个。
洪道坤见余庆乐裹足不前,怎会让鱼儿脱钩。眼色示意旁边人,大伙拥着余庆乐,半拉半扯地把他拽进赌场。洪道坤笑道:“余公子,我知道你家教极严,你放心,不让你赌,你就在旁边看看就行,赢了钱我请你吃饭。”
转过屏风,便是大厅,余庆乐第一次进赌场,好奇地四处张望。大厅内陈设华丽,面积宽广,两旁有走廊相连,一些年轻的女子穿着暴露,乳波臀浪,婀娜生姿,简直比青楼还要放得开。
“余公子,云山坊有三进大厅,还有专门贵宾间,供豪客们出手。”
听着洪道坤在耳边介绍,余庆乐打量着身在的大厅,只见大厅摆放着数十张桌子,有三四百人在聚赌,却一点也不挤迫。这大厅,要比得上自家的一进院落了,余庆乐暗暗咋舌。
洪道坤熟门熟路地带着余庆乐挤到一张桌子旁,玩得是骰宝。洪道坤唾沬横飞地給余庆乐解释了一番门道,成功地勾引起了余庆乐的兴趣。起初,余乐庆心动归心动,还牢记着家规,不敢出手。洪道坤手气不错,连连押中,一会儿一两银子变成了十多两。
随手塞给余庆乐半两,说是“吃红”。余庆乐拿着这打赏来的半两银子,在洪道坤的鼓动下押在了“大”上,庄家揭开骰筒,五五六,大,半两银子变成了一两。一柱香的功夫口袋中多了近十两银子,饭钱有了,见好就收,领着一帮兄弟又潇洒了一回。
事情就是这样,有一就有二,接下来的半个月,余庆乐成了云山坊的常客,他手气不错,前前后后一共赢了近百两银子。有了身边这伙损友,少不了到青楼喝喝花酒,赢再多的钱也不够花,余庆乐没有查觉到他已经习惯了将云山坊当成取钱处。
饭后七分酒意,有人提议到定芳阁听听小曲消酒,众人先到云山坊取钱。好运气有用完的时候,今日出手不顺,余庆乐身上的五两多银子很快没了,正要怏怏离去,洪道坤拉住他道:“余兄,别急,借点银子说不定能翻回来,不可能一直手背。”
说着,洪道坤从怀中拿出个五两银锭,塞到余庆乐手中。余庆乐酒劲上头,不及多思,顺手将银子放在大上,一把定乾坤,赢了,输的钱又回来了。借着酒劲,余庆乐一把把十两银子压在了大上,输了。
就这样,洪道坤不断地掏出银票,先是十两,二十两,后来是百两,二百两,余庆乐输红了眼,来者不拒,把把皆输,等再伸手向洪道坤要时,洪道坤笑道:“余兄,今天手气不好,就到此为止吧,你已经输了一万四千两了。”
一万四千两,余庆乐脑袋“嗡”的一下,酒随着冷汗流了出来。央着荷官数了数叠成老高的银票,不算散银,光银票就有一万四千两。
余庆乐失魂落魄地走出云山坊,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洪道坤皮笑肉不笑地跟过来,道:“余兄,这些钱我也是向别人借的,要收息的,三分息,一万两银子每天收三百两的息。你我老交情,明天把钱还我就不要你的息钱了。哈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余庆乐哪还不知道上了洪道坤的当了,恶狠狠地向洪道坤吐了口唾沫,骂道:“滚!”
洪道坤冷笑道:“余兄,我好心好意借钱与你反落下不是,好好好,既然你不把我当兄弟,那我也只能公事公办,在这张借条上签字画押吧。”
早就准备好的借条拿了出来,有人上前抓住余庆乐,不容分说在借条上按上手印。洪道坤收好借条,诡笑道:“余兄,明天中午我带人到香水店要账,你可要准备好钱,要不然就拿香水店抵账。”
长夜漫漫,余庆乐如同幽魂一样在大街上逛着,闭门鼓“咚咚”响起,唤醒余庆乐,跑回家中,一夜辗转。一万四千两的债务像巨石压在头顶,只要合上眼就压下来,压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过两天就到了发薪日,原本是快乐的日子,可是二百两的薪水是真正的杯水车薪,余庆乐重重地抽了自己一耳光,父亲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举止轻佻,行事轻浮,才会上当。
把事情告诉父亲,帐肯定是能还上,家法肯定免不了,说不定父亲大怒之下真要把自己赶出门,余庆乐打了个寒颤,不敢往下再想。大哥也没这么多钱,求他也没用,找大舅子张志诚,转脸看到身旁熟睡的张玉珠,余庆乐立时打消了念头。
唯今之计,只有找安义帮忙。余庆乐心中升腾起一丝希望,只是钱数如此巨大,安义会答应帮忙吗?他只是父亲的弟子,他会不会告诉父亲,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如我直接跟父亲说。
一夜难眠,天刚亮余庆乐便爬起身,说是到店中看账,小跑着前往江宅。江安义没有资格早朝,正准备着吃完早点上衙门,余庆乐一脸惶急地闯了进来。江安义笑道:“怎么了,该不是昨夜在青楼让嫂子抓个正着吧,躲在我这也不是办法,你那媳妇泼辣劲上来我也怕啊。吃饭没,没赶紧吃,吃完走路。”
余庆乐支支唔唔,用眼睛直扫一旁的冬儿,冬儿会意,起身离开。余庆乐“扑通”一下跪倒在江安义面前,哭道:“安义,你一定要救救为兄。”
江安义吓了一跳,赶紧扶起他道:“有话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余庆乐把欠下一万四千两赌债的事说了一遍,江安义一听是钱,松了口气,道:“钱不是事,我现在赶着到衙门去,你先到店中等我,我请个假就来。”
听江安义这样说,余庆乐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看到桌上的油条大饼觉出饿来,催促道:“你快去吧,我吃点东西就去店里。”说着拿起根油条塞入嘴中大嚼起来。
这位心真大,刚才要死要活,转眼风消云散。
江安义骑上木炭上衙门,一路上琢磨这件事,余庆乐和这伙朋友相处有几年时间了,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前段时间程希全到店中搅乱,他认识余庆乐,会不会是这小子在背后搞鬼。
礼部衙门本就清闲,何况现在的侍郎邓怀肃人前人后总以江安义的师兄自居,刘郎中哪敢不准他的假。从礼部出来,江安义骑马前往东市,快到店面的时候,见余庆乐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突然窜出来一伙人,将余庆乐围绕,吵吵闹闹地说些什么。
江安义没有在意这群人,他的目光被街对面的一个络腮汉子吸引,那汉子双手抱胸,看似平常无奇地站在那里,却恍如渊停岳峙,巍然生根。感应到江安义的目光,那汉子甩脸向江安义看来,目光如电,有道紫芒一闪而过。
高手,紫芒应该是内家真气有成的表现,江安义心中暗懔。内家高手江安义会过几个,经过洪信大师、欣菲还有后来的广明大师指点,对内功境界的层次有所了解,这种目现异色是炼气化神的极致,再下一步炼神返虚,反而看不到眼中异色了。
针尖对麦芒,在那汉子眼中闪过紫芒的时候,江安义眼中红光一闪而过,也被那汉子捕捉到。那汉子冷然一笑,转身离开。
看到江安义骑马过来,余庆乐得以脱身,大声招呼道:“安义,安义。”
居高临下,江安义将围着余庆乐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都是些二三十岁的公子哥儿,那个扯住余庆乐衣袖不撒手的家伙,应该就是洪道坤了。见到江安义骑在高头大马上,洪道坤闪过一丝惧色,随即胆气十足地继续嚷道:“余公子,说好的今日还钱,没钱至少利息也要給我吧,别难为我一个跑腿的。”
“跑腿的,你替谁跑腿?”江安义原本就有怀疑,喝问道。
洪道坤色厉内茬地应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管那么多干嘛。”
大街之上,人来人往,有好事的准备围观。江安义对余庆乐道:“把当事人请到店中,其他人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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