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锋吃味地坐在一旁,心想这些地方老子也到过,不过不能跟儿子说,要不然妍儿就要追问了。江安义故意不跟他说话,有意冷落他,谁让这小子拐走了自己的妹子,现在孩子都有了两个,熟饭都快消化了,自己这个便宜大舅子除了摆摆脸色还能做什么。
妍儿欢快地进进出出,桌上摆满了瓜果,厨房里杀鸡宰牛,尽情地丰盛。江安义抱着李书卉不舍得放下,小小的人儿和他很投缘,在他怀中一点都不哭闹,瞪着乌溜溜的眼珠打量着陌生的舅舅,不时地笑出两个酒窝。
发觉丈夫的郁闷,妍儿走近悄然地捅了捅李鸣锋,示意他跟哥哥套套近乎,李鸣锋干巴巴地道:“哥,等会多喝两杯,自家酿的酒不错。”
话出口,李鸣锋就醒悟到自己说错话了,这酒是妍儿从娘家偷学来的,按说是不应该。妍儿轻轻拧了丈夫一下,嗔怪他不会说话,接过口来道:“哥,这酒是我学着你的法子酿出来的,我刚生仪儿的时候家里困难,田里的粮食卖不出去,才不得不这样做。哥,你不会怪我吧。”
女生外向,江安义还能说什么,只得冷哼了一声。妍儿走到哥哥身旁,推着江安义的肩膀撒娇道:“哥,你就当是做舅舅的给外甥送的见面礼了。”
好大的礼,江安义责怪道:“你一走就是六年多,娘时常念叨你,这次你跟我回去看看娘,娘见到书仪和书卉不知要有多开心。卉儿的周岁就在平山镇办,到时候估计你几个嫂子也会带你侄子、侄女回来。”
妍儿对江安义的事不清楚,问道:“哥,你又新娶了嫂子吗?欣菲嫂子没拧你耳朵?嫂子不在化州吗,怎么有空回来?对了,哥,你怎么到了武清县,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江安义叹了口气,告诉妹妹自己已经调回京城,此次是追捕元天教的杨思齐路过此事,尝到张庄的酒动了疑心才顺藤摸瓜找到这里。久不知亲人的消息,妍儿不时地插嘴发问,当得知自己是八个孩子的姑姑时,眼眶有些发红,说这次回去要给侄子侄女们多准备些礼物。
一旁沉默的李鸣锋心头巨震,杨师兄来了,会不会是来找自己的。与妍儿成亲后,李鸣锋决定不再参与元天教之事,安心与妍儿过日子,可是自己无法选择出身,元天教有师傅、叔伯、兄弟,真能同元天教一刀两断吗?
酒菜上桌,边吃边聊,刚才过招时输了半招,李鸣锋准备在酒桌上找回来,两斤装的酒坛一人一坛,大瓷碗一下能装上半斤。妍儿笑嘻嘻地看着丈夫和哥哥火拼,不时地替两人夹菜,李书仪有些人来疯,趁着大人不注意,把手伸到酒坛中沾了点酒水放嘴中,然后苦着脸连连吐口水,被妍儿瞧见,伸手轻轻地拧着他的耳朵。
江安义笑道:“这小子真像安勇,长大了准是个酒鬼。”
李鸣锋有点不乐意了,我的儿子将来要允文允武,听妍儿说二舅哥拿到书就想打嗑睡,在家学里没少挨先生的板子,书仪将来要像也得像……无论李鸣锋如何不服气,脑袋里出现的第一人选还是大舅兄江安义,要不然像自己也不错,李鸣锋暗自得意着。
“哥,书仪长大了要像你,不要像二哥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不愧是夫妻同心,妍儿的想法与李鸣锋不谋而合。替哥哥夹了块红烧肉,妍儿嬉笑道:“这红烧肉的做法也是你教的,尝尝味道怎么样?哥,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我可想得流口水,要不有空你受累露一手,让鸣锋和书仪也尝尝。”
显然妍儿没少在丈夫和儿子面前念叨,李书仪先叫嚷起来:“舅舅,娘老说你做的菜好吃的连舌头都会吞进去,舌头吞下去那还怎么说话啊。”
江安义哈哈笑起来,摸着外甥的头道:“吞下去又会长出来的,等明天舅舅就做顿好吃的给你吃,你喜欢吃什么?”
李书仪吱吱唔唔地说不清楚,妍儿毫不客气地在旁边开口道:“红烧肉、豆瓣鱼、脍羊肉、炒牛肉、焖蹄筋……可惜现在是五月,我做梦都想吃娘炒的冬笋了。”
也不知道妍儿馋了多久,一口气说了十多个菜名,江安义放下筷子瞥了一眼李鸣锋,没好气地道:“瞧你把媳妇饿的。”李鸣锋呆呆地看着妍儿,没想到枕边人是个大吃货,这些菜以前见妍儿动手做过,也不是很好吃啊,怎么念念不忘。
江安义道:“喜欢吃要自己会做,这次我回家有段时间,你跟我回平山镇,有空我把这些菜的做法都教给你,以后你可以常做给娘吃,也算是替我尽尽孝。我和安勇都不在家,平山镇以后就交给你了。”
李鸣锋一愣,听江安义的意思是打算让妍儿长住在平山镇了,那这里怎么办?妍儿也听出江安义的意思,反驳道:“以后我有空会常回娘家,可是这里才是我自己的家,嫁鸡随鸡,我不能让鸣锋被人笑话。”
李鸣锋感激地看了一眼妻子,这话他爱听,江家虽好那是江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好。
江安义急了,道:“妍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们兄妹三人总要有一个人在家打理,难道让我和安勇呆在家中,就算你帮哥的忙行不行?你就不为哥着想,也替娘想一想。现在家中的庄子比以前扩大了好几倍,你随便选一处就是,你要是觉得别人会说闲话,让人另建处宅子也行。”
妍儿沉默不语,江安义“呼呼”地喘着粗气,气氛沉闷了下来。婴儿天生敏感,李书卉扁着嘴大声哭起来,妍儿站起身,抱着女儿出了门,李书仪牵着娘的衣襟也走了出去,屋中只剩下江安义和李锋鸣。
江安义端起酒,对着李鸣锋道:“我不管你叫张天生、李炎鹏还是别的什么名字,妍儿是我的妹子,既然她选了你,我这个做哥哥再不肯也得随她自己的意,这碗酒算是认下你这个妹夫,干了。”
李鸣锋心中一宽,长兄如父,妍儿对江安义的感情如兄如父,他知道妍儿其实一直希望这段感情能得到家人的认可,如今江安义出言认可,妍儿一定很开心。举起碗,李鸣锋诚心实意地叫了声:“哥,我敬你。”
两人都喝了一斤多酒下肚,有点头晕目眩,舌头有点打卷。江安义大着舌头道:“妹夫,你做事不地道,把妍儿拐走了,让我和娘伤心。我姓江的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妍儿既然看上了你,你就应该跟我娘提亲,让妍儿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出嫁,你这样算什么,委屈妍儿了。”
李鸣锋不敢作声,心想当初妍儿跟我说你要把她嫁给你的好友,我一个护院怎么跟林家子相比,妍儿要不跟我走了,现在说不定就是林家妇了。不过,李鸣锋自觉对不起妻子,低着头不说话。
“妹夫,你身手不错,妍儿嫁给你也不算委屈,你要是愿意,我想办法替你谋个出身,也替妍儿挣回套凤冠霞披来。”
李鸣锋摇头苦笑道:“哥,人各有志,我只想跟家人平平静静地活着,不想抛头露面。”
江安义打定主意劝妍儿归家,可是妍儿态度坚决,便想从李鸣锋处想想办法。于是想着法子打动李鸣锋,道:“妍儿这一走就是六年多,我娘时常念叨,给我写信就要说起让我找到她,如今总算遇到了,你们一定要回去好好住上一阵。妹夫你在家中呆过,知道平山镇不错,妍儿从小在那长大,肯定比这住得惯,何况家里的亲戚朋友都在,平日里说话的人也多些。”
“你要是放心不下这里,不妨让人替你看着,这里离平山镇不过两天的路程,要不一半时间在这里,一半时间住在平山镇,两边照应着,要是我娘愿意,你们接他来你这里住上一阵也好。”江安义替李鸣锋倒上酒,徐徐地道。
“书仪六岁了,过了年差不多该启蒙了,家里的张先生是大材,跟着他肯定耽误不了,家学也有几位好老师,小孩子读书要趁早。习武也有人教,家里有几个老供奉,何况还有你这个当爹的。书仪命好,将来的成就肯定比我高。”
做父母的当然愿意孩子有出息,李鸣锋听江安义说儿子将来比他强,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江安义见李鸣锋有点被自己说动,趁势打铁道:“我父亲死得早,妍儿这丫头从小吃了不少苦,后来我在外读书为官,一直也没顾得上照看她,我这个做哥哥的有愧。”
李鸣锋忙道:“哥,你别这样说,妍儿总是夸你聪明、孝顺、顾家、有担当,要是没有你江家人恐怕现在还衣食不饱,我跟她成亲后,家中事务多是妍儿在打理,她常说是你让她向先生识字知礼,放手让她管理家中事,她常常对仪儿说长大了要像舅舅,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江安义笑得合不拢嘴,很想听李鸣锋多说几句,可是李鸣锋端起了酒,只得举酒相和,把欢喜和酒一起吞入肚中。
“妍儿性子好强,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多担待,有事跟我说。有句丑话说到前头,你如果辜负了妍儿,让她受委屈,我这个做哥哥的便是在千里万里之外也要赶回来替妹子出头。”江安义瞪着李鸣锋恐吓道。
李鸣锋看着大舅兄装腔作势的面容,心中一暖,笑道:“哥,你放心,我不敢。”
屋外,妍儿抱着女儿,牵着儿子站在门口,眼泪从笑容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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