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谨峰被安排在最后,保证大军的尾部安全,这是件力气活,受累危险,不过祝谨峰欣然接受,他知道此次合围巴岱部自己立下最大的功劳,王克明部和李强勇部受累无功,章尚徒部怕是受累还有过。齐新文与苗铁山打着同样的算盘,此战派副手李强勇率队出征,而这位李将军除了抓到几个巴岱部试图逃跑的散勇,几乎没有任何功劳。
祝谨峰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连梦中也带着笑,原以为要九死一生才有可能搏个侯爵,没想到天下掉馅饼砸自己头上了,出类拔萃定然要多承受风雨,这一点祝谨峰是知道的,所以在众人面前祝谨峰尽量保持着低调,大帅让他押后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江安义依旧跟随着祝谨峰部行动,不过他能感觉到祝谨峰对他冷谈了许多,这也难怪,当初祝谨峰与他结盟是希望借江安义之力达成封侯的心愿,如今心愿达成,自然用不着再多敷衍。曹景涵劝过祝谨峰几句,祝谨峰不以为然便也罢了。
归程以稳妥为上,王克明下令日行六十里,辰正起程、申末就安营扎寨。大军分成三路,前军、后军和中军,后军与前军之间隔着近八十里,中军与巴岱部的降军驻扎在离后军四十里处。祝谨峰的帅帐刚安好,一名旗牌官驰至,带来大帅王克明的令箭,召军中参议江安义前往中军议事。
祝谨峰验看过令箭,叫来江安义,命江安义随旗牌官前往中军。事情很多,祝谨峰刚交待完江安义,两旁等候的将官便纷纷上前禀事,祝谨峰忘了派一队轻骑保护江安义。江安义带了黄柱等人跟着旗牌官出发,四十里路大半个时辰就会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没有请求轻骑护卫。
旗牌官带了两名护从,与江安义九人合在一处,一行十余人急急往中军驰去。走出二十余里,天色暗了下来,寒风在草原上肆虐,刀锋般地割面,一行人低着头急急前赶。
突然,一声弦响,江安义等人惊得勒住战马,木炭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最前面带路的旗牌应弦倒地,一动不动,江安义甩脸看向右侧山坡,从五十步外立起数道身影,紧接着无数身影从山坡后冒出,从山坡上冲杀下来。
夜色已深,乌云遮月,分辨不清那些人的面目,从衣着上看像是漠人打扮。江安义不敢耽搁,策马刚想逃,就听到前路传来蹄声,看来侧有追兵前有阻敌。
来不及多想,对方人数太多,江安义拨马朝西逃去,黄柱等人紧随其后。利箭如急雨般从身后倾泄而来,有护卫闷哼中箭。江安义满怀疑问,这些漠骑是谁?怎么会知道自己此时前往中军大营?大帅的将令是真是假,什么利用漠人之手要暗害自己?联想起几天前发生的刺杀,江安义不寒而栗,那个传令的旗牌官或许知情,只是死人永远说不出话来的。
蹄声如雷,追兵的数量在千骑以上,江安义道:“大伙分开跑,找到驻军就安全了。”十余里外就是中军驻扎所在,只要撑过一柱香的功夫就能得救,无论身后是谁都绝不敢靠近郑军大营。
看到江安义等人分成三股,闾牙焘举手示意,手下的千余队伍也分成三股追了下去,而他死死地盯住江安义不放,弟弟闾牙昊就死在这个郑人手中,今夜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他替弟弟报仇。
那日闾牙焘率着乃仆部从旁侧突围,遭到江安义带人拦截,三千血掠队仅逃出半数,而且弟弟闾牙昊却死在江安义手中。逃出包围圈的闾牙焘并没有走远,没有牛羊补给轻骑根本无法生存。闾牙焘带着残部血洗了一个千余人的小部落,草原上遵循弱肉强食的法则,一切为了生存。
派出去的侦骑送来消息,苏鲁漫自杀身亡、巴岱部向郑军投降。闾牙焘心中闪过一丝伤感,凭心而论,乃仆部灭亡之后苏鲁漫收留了他,对待乃仆部的残余与巴岱部的部众一样对待,甚至允许自己将乃仆部的残余组成独立的队伍,苏鲁漫是一个心胸广阔的大汗,假以时日巴岱部定能在他的手中兴旺发达。可是郑漠大战,乃仆部、巴岱部先成了牺牲品。
漫不轻心地喝着奶茶,闾牙焘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漠郑大战在即,自己这千余人的队伍只能在夹缝中生存。部落中没有女人、牛羊物资,只能成为草原上的狼盗,当年乃仆部是草原上屈指可数的大部落,到了自己手上便沦为到处流浪的狼盗了吗?
甘甜的奶茶喝到嘴中满是苦涩,闾牙焘杂念丛生,作为部落的首领他的决定影响着乃仆部最后千余人的命运。帐帘掀起,亲卫长黠粘乐拿着封信进来,道:“族长,有人用箭射来封信。”
信是用郑文写的,通译将信的内容告诉闾牙焘,杀他弟弟的那个郑将江安义会在傍晚时分经过乌布岗。信没头没尾,只是说了这样一个消息,闾牙焘拿着信忖量这会不会是个圈套。
“黠叔,你怎么看?”黠粘乐是闾牙支的亲卫,郑军围剿乃仆部时闾牙支让他护卫两个儿子突围,忠诚毋庸置疑。
黠粘乐知道闾牙焘担心什么,瓮声瓮气地道:“来人知道我们的驻地,若要设圈套不如直接引兵来袭。”
闾牙焘点点头,道:“看来是有人想借我的手除去那个郑将,不管他是什么打算,昊弟的仇不能不报,传令下去,众军准备,杀了那人之后直接向西,我们翻过贺牢山去。”
后面的蹄声急迫,江安义在马背上不断地左挪右闪,借助灵觉避开射来的利箭,身旁的黄柱就没有那样幸运,后背上已经插上了三只箭,要不是穿着细鳞轻甲,黄柱恐怕早已被射成了刺猬。
江安义感觉到后面的追兵是冲自己而来,黄柱如果紧跟着自己恐怕难逃一死,于是高声喝道:“黄柱,你从旁引开追兵,我的马快,逃起来更容易。”
黄柱知道主公是怕连累自己,可是此时他除了转身阻敌外也帮不上忙,以木炭的脚程没有自己牵累确实更容易逃脱。
“主公保重”,黄柱也不多话,与江安义分开逃走。
因为要躲避利箭,木炭的速度受到了影响,此时闾牙焘离江安义仅有二十余步。前面两人分开,闾牙焘懒得理会黄柱,紧紧地追赶着江安义。
江安义摘下弓,猛地返身一箭射出,闾牙焘急闪,箭只从身侧掠过,身后有人应弦倒下。江安义一连射出五箭,箭箭有人落马,遏制住身后追兵的气焰,渐渐地拉开与追兵的距离。
十余里路,从二十余步变成四十余步,江安义的心情轻松起来,这个距离射来的箭只对他的威胁不大,箭只落在身上被铠甲弹开,偶有两只钻入甲缝中也被护身真气阻住,伤不了他分毫。木炭跑得兴起,耳旁急风“嗖嗖”,身形在马背上起伏,江安义居然兴出游猎的心情来,再往前跑一阵,等到追兵人困马乏就是自己返身出击之时了。
向西驰出二十余里,身后的马蹄声少了许多,黑夜中看不清还有多少追兵,江安义用心凝听,估计身后剩下的追兵阁下不到二百骑。只是江安义没有留意到,后面的追兵形成了大大的兜型,遥遥地把控着他奔驰的方向,如果江安主偏离了方向,侧旁的追兵就会加紧追击,迫使江安义回到大致的方向来。
闾牙焘离江安义已有五十余步的距离了,前面的身影有些糊涂不清,再过一柱香功夫江安义恐怕就要逃脱了。身边只剩下百余骑,其他的马体力不济被远远抛开,郑将所乘是匹好马,闾牙焘想着,杀他的时候注意别伤到了马。前面再有几里就是樟子沟,因沟底的几棵樟子松而得名,那封莫名其妙的信中提及,如果不能杀死江安义,不妨将他赶往樟子沟。
夜色已深,草原笼罩在黑暗之中,没有月色,以江安义的目光也仅能看到五丈开外的景色,草原上没有什么沟壑,木炭可以随心所欲地驰行。从一处高坡上驰下,江安义看到沟底影影绰绰地有几棵树,草原上树木极少,一路驰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树木。草原土薄,难以生长大树,樟子沟地势低,泥土淤积,加上地底有水经过,又避开了大风,这六棵樟子树在沟底艰难地成活了数十年。
树高丈余,枝叶繁盛,木炭刚刚奔到树荫之下,一道黑影从树中跃出,朝着马背上的江安义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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