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捕快处事圆滑,办事能力强,口碑不错,威信也高,别的捕快都愿意听他的。所以说,陈捕快虽然不是不是捕头,胜似捕头,反而把程捕头给晾到了一边。
一年前,县衙老捕头因出了差错被免职,由程捕头接任了职务。按理说,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应该由陈捕快做捕头,但程捕头是程县丞的亲侄子,于是他便捷足先登了。
一班捕快都听陈捕快的,让程捕头不爽但也无奈,很多案子他还要倚重于陈捕快。
这天一大早,陈捕快刚进县衙大门,便听有人在喊他。
陈捕快扭头一看,原来是罗林,他奇怪的问道:“罗捕快,有事吗?”
陈捕快办案本事了得,却从不盛气凌人。相反,他对一班捕快兄弟个个都笑脸相迎,谁有了难处他都主动帮忙,这也是众捕快都服他的原因之一。
罗林冲陈捕快笑笑道:“陈捕快,今日我请客,晚上到美味轩吃饭,咱们一起叙叙话,乐呵乐呵!请一定赏脸!”
“美味轩?”陈捕快奇怪地盯着罗林。
罗林不太合群,与众捕快没有太多的交情。在陈捕快的记忆中,罗林自打做了捕快,就没请兄弟们吃过饭,当然也没请过自己。
美味轩是南巴县最好的酒楼,在那里吃饭花费不菲,若是县衙的官儿或城中的富户在美味轩请客,陈捕快不会觉得意外。可罗林在美味轩请自己吃饭,这让他觉得有些怪怪的。
“罗捕快,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了?”陈捕快试探着问道。
“哦!陈捕快!”罗林解释道,“不光请了您,所有的捕快兄弟,我都请了!”
“全请了?”陈捕快更加奇怪,疑惑地问道:“罗捕快,你莫不是有什么喜事了?”
罗林摆手道:“哪有什么喜事,只是想和兄弟们一起聊聊!”
陈捕快沉吟道:“你请程捕头了吗?”
“当然请了!”
“他答应了吗?”
罗林点点头:“他答应了!陈捕快,您可一定要赏光呀!”
叮咛完后,罗林便离开了。
瞅着罗林的背影,陈捕快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可却想不出个头绪来。
傍晚时分,陈捕快如约来到美味轩。
正是吃饭时分,酒楼大堂内喧闹非凡,人声嘈杂,不时传来大呼小叫行酒令的声音。
陈捕快来到二楼,一个小二正在楼梯口候着。
他认得陈捕快,赶忙上前道:“陈捕快,您这边请!”
说罢,小二引着陈捕快往最里间走去。
陈捕快来过美味轩,知道里边的这个雅间,是美味轩最大的一间,当然也是最豪华的一间。
罗林竟然会有这样的大手笔,不禁让陈捕快暗暗称奇。
陈捕快顺口向小二问道:“客人都到了吗?”
小二恭敬道:“就差您与捕头大人了!”
陈捕快点点头,跟小二进了雅间。
果然,雅间里面十分宽敞,一张大圆桌围坐了十几个汉子,却并不显的拥挤。
这些人没有穿公服,他们都是南巴县衙的捕快。
小二出去将门掩上,楼下的嘈杂声顿时小了许多。
众捕快聊得正来劲,见到陈捕快进来,齐齐站起身来与他打招呼道:“陈捕快来了,赶紧坐上首,位置都给您留着呢!”
陈捕快脸上堆满笑容,朝众人点头回应道:“大家都是兄弟,我怎能坐上首呢,随便有个位置便行!”
罗林赶忙道:“那怎么能行,陈捕快,您坐上首是兄弟们共同的意思,您就莫推辞了!”
陈捕快推辞不过,只得在上首坐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空位问道:“罗捕快,程捕头真的会来吗?”
“怎么?陈捕快,你不希望我来?”说话的不是罗林,却是正好推门进来的程捕头。
“您是我们大家伙的顶头上司,昐您还盼不来呢,怎会不希望您来呢?”陈捕快接话接的很快,说到这里他朝着众人问道:“兄弟们,是不是这样?”
众人齐声附和道:“当然了,我们都盼着程捕头大驾光临呢!”
陈捕快虽然心中对程捕头很不屑,但面子上的功夫却做的滴水不漏。
程捕头不再说什么,径自来到陈捕快身边的空位坐下。
人到齐了,罗林冲着门外大声喊道:“小二,上菜!”
小二早已在门口候着,听到罗林的吩咐,麻利地开始上菜,四五个伙计鱼贯而入。
铜钱包、白切鸡、野笋炒肉、蜜烧火方、碧螺虾仁、黄焖牛肉、云片鸽蛋、烧瓤菜花、红烧鱼骨、凤脯珍珠、干烧冬笋、鸳鸯哺乳,不一而足。
不大会便上了二十多道菜,将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这些菜肴都是美味轩的招牌菜,众捕快大多听也没听过,直看的目瞪口呆。
程捕头与陈捕快都是识货的,他们知道,这桌菜没有五十两银子肯定拿不下来。
“菜齐了,赶紧上酒!”罗林接着吩咐道。
“好咧!”小二答应一声,便有七八坛子酒送了进来。
“嘶!”众捕快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伙计们送来的竟然都是三十年的的状元红,这些酒怎么也得要百十两银子,甚至比这一桌子饭钱还要贵。
众人心中暗自嘀咕:罗林这小子莫非发了什么横财?
“罗捕快,你今日请客是什么由头,总得知会我们一声。不然,这酒大家喝的可是憋闷的很呀!”程捕头率先发问。
程捕头的疑惑也是大家的疑惑,听程捕头如此一问,众捕快把目光投向了罗林。
罗林似乎早料到程捕头有此一问,笑着道:“请众位兄弟先将酒满上,然后我再说这由头,绝对不会让众位兄弟喝得憋闷!”
众人将酒满上,等着罗林来揭开谜底。
罗林站起身来,将酒碗端起,对众人道:“今日罗某请客有三层意思。这第一层意思,是感谢大家。罗某做捕快也有三年了,这三年来承蒙众位兄弟关照,罗某在这里谢过众位兄弟了。”
罗林话说的情真意切,但桌上一干人等却不由有些脸红。
虽然他们今日都来赴宴了,可平日里却没有一个人将罗林瞧在眼中,也没少挤兑他。
罗林接着又道:“第二层意思,是想告知众位兄弟,我罗林从今日起也有副役了!”
罗林有副役了,这也算理由?
众人面面相觑。
在坐众人,除了罗林没有副役和白役,其余的多多少少都有。其中,陈捕快的手下最多:三个副役和十来个白役。
罗林因为有了副役,便请这么一桌子饭,让众人有些哭笑不得。
有这么些银子,想请多少副役和白役,岂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小子莫非昏了头?
众人虽然心中疑惑,但只能耐下性子听罗林将话说完。他们都有一种预感,罗林的这第三层意思,才是今晚真正的主题。
果然,罗林缓缓道:“第三层意思,是我的副役想与众位兄弟见个面,希望众位兄弟今后多多关照!”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罗林也不隐瞒,直截了当道:“今晚的酒菜都是他请的,我不过是传话之人,众位兄弟若愿意见他,就给个话!”
众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投向程捕头和陈捕快。
陈捕快对这位阔绰而大方的副役很是好奇,不待捕头发话,便拍板道:“既然我们都来了,岂能不见见请客的正主?”
陈捕快这话正是大家想说的,众捕快齐声附和。
见陈捕快抢了自己的风头,程捕头心中有些恼怒,但他也很想知道这位神秘的副役究竟是何许人,便也不与陈捕快计较了。
罗林点点头,冲着门外喊道:“卢公子,您可以进来了!”
罗林话音刚落,雅间的门便被推开,卢小闲笑吟吟出现在大家面前。
“我姓卢,叫卢小闲,现在是罗捕快的副役。卢某见过捕头大人,见过陈捕快还有众位捕快大哥!”卢小闲也不认生,朝着众人拱手道。
废话本就是人际关系的第一句,卢小闲说了一句实实在在的费话。
程捕头看向罗林:“罗捕快,你所说的副役就是这位卢公子?”
“正是!”罗林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卢公子主动要做我的副役,我劝也没劝住!
众人都清楚,罗林从不说谎。
陈捕快打量着卢小闲,不动声色地问道:“卢公子一表人才,何苦非做这副役呢?”
卢小闲笑笑道:“只要能守一方平安,护一方百姓,做副役也没什么不好!”
听了卢小闲的话,众捕快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见过说大话的,但把大话的这么清新脱俗理直气壮的,着实少见,真是难为他了。
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卢小闲脸上微微一红,赶忙从桌上端起了酒碗,对众人道:“刚才罗捕快的三层意思也说了,我敬大家一碗,大家要瞧得起我不干了!我先干为敬!”
说罢,卢小闲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卢小闲如此豪爽,正合了这些捕快的心性,大家也不拘束,齐齐将酒喝了。
“来,众位大哥,咱们边吃边说!”卢小闲找了个位子坐下,率先动起筷子。
众人不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接着,卢小闲从程捕头开始,挨个给大家敬酒,并且每人面前都是一大碗。
一圈敬完,卢小闲至少喝了十几碗,却像没事人似的,直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酒过三巡,卢小闲再次端起酒碗,对众人道:“诸位,卢某今日与众位大哥初见,心中很高兴。我再敬大家一碗,喝了这碗酒,我还有见面礼给诸位呢!”
说罢,卢小闲再次一饮而尽。
众人一听还有见面礼,赶紧都把酒喝了。
放下酒碗,众捕快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细听卢小闲怎么说。
“我初来乍到南巴县,以后还要各位多多关照,在这里我为每位大哥奉上五两银子,算是我的见面礼了,请各位笑纳!”
见面礼竟然是每人五两银子,卢小闲这样的大手笔,把一干人等砸晕了。他们不知道卢小闲说的是酒话还是真话,一时都愣在当场。
卢小闲对罗林吩咐道:“罗捕快,麻烦你了!”
罗林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个包袱,里面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银子,每锭正好五两。
罗林转了一圈,将银子发到每个人手中。
卢小闲又对罗林叮咛道:“罗兵书,今晚在衙门里值夜的两位大哥,可别忘了他们的银子。还有,这酒菜也别忘了给他们送些去!”
“酒菜已经送到县衙,银子明早我会亲手交给他们,卢公子放心吧!”罗林回答道。
众捕快看着罗林,心中不禁泛起一股酸意:这个罗林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碰到这么个人傻钱多的货,今后日子肯定要舒坦多了。
陈捕快心中暗忖:此人年纪轻轻,便如此有心计,仅半个时辰,便把众捕快的心给收了,看来以后自己得多提防着点他。
程捕头也没有说话,瞧瞧罗林,再瞅瞅卢小闲,眼珠子不停乱转,不知在想什么。
卢小闲似乎并没有察觉桌前众人的心思,又端起一碗酒道:“兄弟们,今晚咱不醉不归,酒管够,菜管够,来,我们干了!”
喝完酒后,把酒碗放在桌上,他的脸上不经意露出一丝笑意。
谁也没想到,卢小闲又在不声不响中挖了一个坑。
这一次,卢小闲不是用锹在挖坑,而是用银子生生砸出个坑来。
管他呢,只要是个好坑就行,至于是用什么来挖的,这并不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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