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见到卢公子,就算有事也是没事!”李显一语双关道。
“在下奉梁王殿下之命,与张司马前来向郡王道喜!”卢小闲说明了来意。
“何喜之有?”李显眯着眼睛问道。
“梁王奉陛下之命,接郡王回帝都治病!”卢小闲笑着道。
“治病?”李显愣了愣,脸上露出复杂之色,“对,我是有病,只是不知到了洛阳,这病会痊愈还是更重了!”
“治得好治不好暂且不说,讳疾忌医总是不对的,我若是郡王,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卢小闲的表情也不简单。
李显沉思片刻,微微点头道:“卢公子说的是,代我谢过梁王殿下!”
“明日梁王殿下会亲过府向郡王传旨,三日后将启程返回帝都,望郡王提前做好准备!”说罢,卢小闲向李显一拱手,“在下告辞了!”
“卢公子这就走了吗?”李显似乎有话要说,但稍一犹豫还是咽了回去,对李重俊道,“俊儿,替我送送卢公子!”
李重俊点头,与裴岳陪着卢小闲和张文向府外走去。
到了府门外,卢小闲对张文道:“张司马先行一步,我与义兴郡王说两句话!”
张文走后,卢小闲朝着裴岳做了一揖:“我真是眼拙了,黑剑客果然是位绝世高人!”
“卢公子过奖了!”裴岳不卑不亢道。
“这么远的距离,以柳叶闭人穴道,时机分寸拿捏得如此精准,就算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符龙岛主江雨樵,也无不过如此!”卢小闲毫不遮掩的赞美道。
卢小闲倒不是客套话,他见识过江雨樵的武功,裴岳丝毫不比他差。
裴岳摇摇头道:“有主人这里,我这只是雕虫小技!”
裴岳口中的主人,毫无疑问是指李重俊。
卢小闲瞅着李重俊道:“想当年,白衣与黑面二人组合的黑白剑客横扫整个武林,所向披靡,让天下侧目!谁会想到风靡一时的白剑客竟然会是一位郡王!”
“这都是以前的事了!若不是今日事情紧急,我和裴叔也不会出手!”李重俊眉头紧蹙道,“我虽不知何人要对父亲不利,但我清楚他们绝不会轻易善罢干休,还望卢公子出手相助才是!”
“好说!”卢小闲也不客气,“我这就回去禀报梁王殿下,一定会安排万全之策保证庐陵王的安全!”
“多谢卢公子,重俊感激不尽!”李重俊向卢小闲深施一礼。
回到刺史府,武三思听了卢小闲的述说,不由大吃一惊,后背不由打了一激灵。
才到房州城,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让武三思顿时觉得房州到处尽是刀丛剑树,充满杀机。
“这可如何是好?”武三思觉得肩上添了万斤重量,惶恐不安道,“庐陵王可万万不能在我手里出事呀!”
“殿下!‘朱雀堂’的人到了吗?”卢小闲皱眉问道。
“只到了二三十人吧,大部分还在赶来的路上!”
“这样吧!”卢小闲斟酌道,“让陈将军带羽林士兵接管庐陵王府的防卫,‘朱雀堂’已经到达房州的人重点安排在内院,暗中保护庐陵王。从现在开始,我也住进庐陵王府,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庐陵王有任何闪失,否则在陛下那里就无法交待了!”
……
回想着上午的那一幕,李显心中有些不寒而栗。
十几年来,他远离朝廷朝廷,也远离了政治漩涡的中心,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些,却没有了那些尔虞我诈和是非纷扰的侵袭。
可是,现在他又要回去了,回到那个让他避之不急的地方。
帝都表面繁华光鲜,实际上隐藏了多少危机与阴险。
一想到朝廷,李显就觉得心有余悸。
那里每个人城府都很深,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若让李显选择,他宁肯继续待在房州,可问题是他现在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李显心中很清楚,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幕,只是他未来要面对惊涛骇浪的序曲。
既然陛下要传位给武氏,为何还要接我回去呢?
就算要传给李氏,不是还有四弟皇嗣李旦,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呢?
李显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要要把自己收拾了,再把大位传给四弟李旦?
不像!
李显微微摇头。
陛下要真想收拾自己,在房州就可以直接把自己处死,何必还要接回帝都呢?
当初废太子李贤,就是陛下派丘神勣去巴州就地解决的。
还有皇子上金和素节,他们倒是押解回神都解决的,但那是先宣布他们“谋反”,然后用囚车把他们押回帝都的呀!
接自己回帝都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怕自己在外地造反?
再说了,让梁王武三思来接自己,这阵势可不小,何须如此小题大做?
李显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结论来。
瞅着愁眉不展的李显,韦氏眼圈不由一红,低声道:“夫君,都是妾身不好,若不是当年那件事情,咱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韦氏所说的“那件事情”,可以说是她和李显人生的转折点……
……
高宗驾崩后,李显由太子继任皇帝之位,他将自己的岳父韦玄贞升任豫州刺史依然不满足,想再次升迁他做侍中,也就是宰相。
韦氏虽然出自官宦之家,但对皇帝的虚名与实权之间究竟有多大差距,她根本就不清楚,只为夫君待自己的娘家不薄而感觉到面上有光。
事实上,韦氏要是能从她前任赵氏的遭遇中得到足够清醒的认识、对武则天的手段有个细致的了解,作为皇后的她就会劝阻李显。
可问题是她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意识,于是是他们夫妻二人悲惨遭遇便由此开始。
李显的人事安排发到中书令裴炎手里,裴炎毫不犹豫的加以劝阻。
谁知李显竟然放出话来:“我是皇帝,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韦玄贞是我的老丈人,我就是把天下让给他都行,一个小小的侍中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显的一席话把裴炎吓了个魂飞魄散,立刻将此事报告给了太后武则天。
武则天听后大怒,安排裴炎与中书侍郎刘袆之、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勖等人率重兵入宫,当着百官的面宣布太后懿旨,废李显为庐陵王,幽于别所。
第二天,李显的同胞弟弟李旦被按在了皇帝的宝座上,改元文明。
第三天,李显和韦氏年还有仅两岁的嫡长子李重润被废为庶人。
而正在做宰相梦的韦玄贞也没有逃脱噩运,全家被流放至钦州。
第五天,闯下塌天大祸的李显领着韦氏、一群哭哭啼啼的姬妾和年幼的儿女,垂头丧气地离开长安城,在重兵“护送”下,前往流放地均州。
到了均州仅仅过了十几日,武则天又改变主意,下令将李显一行转押至房州。
在房州清苦度日的李显不但平日被人监视,长安城里的特使还经常专程前去察看他的情形。
每当有使臣前来,韦氏总会想起李显的二哥李贤在流放地被赐死的前车之鉴,她觉得心惊肉跳,心中无比恐怖。
更让韦氏难过的是娘家的遭遇。
李显被废黜帝位后,韦氏的父亲韦玄贞被剥夺豫州刺史官职,连同妻子、儿女一起被流放到岭南钦州。
因为受打击太大,韦玄贞到钦州不久就患了瘴气病,终因心力交瘁死去了。
韦后的母亲崔氏当时带着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在流放地生活无比艰难。不想祸不单行,当地的蛮族酋长宁承基瞅上韦后的两个妹妹,非让崔氏献出两个女儿给他们做小妾。
崔氏当然不愿意把两个女儿往火坑里推,于是婉言拒绝。
宁承基是地头蛇,当地的官府也对他们无可奈何。于是,在一天夜里,宁承基纠集众人到韦家抢人。
崔氏事先得到一个好心人的通风报信,把两个女儿早早藏在附近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宁氏兄弟来抢人,却不见韦后的两个妹妹,大怒之下,把崔氏和四个儿子全部杀光,烧了他们住的房子,扬长而去。
后来,韦氏的两个妹妹在好心人的帮助下逃离钦州。她们沦为乞丐,历经千辛万苦,才逃回长安。因为身份是流放犯,只有在亲戚家隐藏度日。
在房州的韦氏听到了家人不幸遭遇后,她的心在滴血,痛不欲生却无计可施!
她心中无比后悔: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她当初为何不去阻止李显。
可是,这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
事至今日,她依然在为李显的草率和自己的短视而后悔。
可李显当初也是为了她、为了韦家好,她能说什么呢?
韦氏没有太多的时间沉浸在悲痛中,一大群孩子要养,只能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倒下,千万要挺住,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哪怕希望是如此的渺茫!
后来,武则天登上帝位,改国号为周。
韦氏得知这个消息后更加惶恐不安,生怕夫君和自己再遭不测。
如此惊恐凄惶生不如死的日子,韦氏整整过了十四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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