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其中一个太监急中生智,没命地回头叫着:“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武则天一招手,两人又被拖了回来,那名太监磕头道:“我想起来了,一次我见韦团儿拿了两块桐木,在厨房里偷偷地用刀刻,我问她刻什么,她说做一双木拖鞋。过后俺却从来没见过她穿什么木拖鞋,保不准刻的就是这俩桐人。”
武则天一听这话,愣了一下,暗自沉吟。
李旦趁机磕头道:“韦团儿自以为是母皇的宠婢,屡次自荐枕席,让儿臣收她为妃,均被儿臣严辞拒绝。儿臣怀疑她恼羞成怒,陷害儿臣,还请母皇明察。”
武则天听儿子李旦这么一说,心下似乎明白了大半,却又死不认错,怕外人看出她枉杀二妃的行径。
武则天对李旦说:“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你回去吧!”
李旦听罢,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伏地磕个头,辞完母皇,默默而去。
当晚,武则天着人把韦团儿秘密捕杀。
宫闱事秘,但却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人们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无不痛惜二位不幸的皇妃。同时也感到愤愤不平,一介宫婢竟能撼动堂堂皇储,是何道理?
本来这事就算过去了,但偏偏又生出了波折。
少府监裴匪躬到内常侍范云仙家中喝酒,酒正酣时二人说起相王之事。
当年,范云仙与张虔勖在洮州与吐蕃决战时,犯了违命之罪,被武则天下狱。
张虔勖不堪其苦,自讼于徐有功,言辞颇厉,来俊臣命卫士以乱刀斩杀之。范云仙亦言历事先朝,称所司冤苦,来俊臣命截去其舌,不管怎么说范云仙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被来俊臣截去半个舌头的范云仙和裴匪躬对桌饮酒,谈起国事家事和相王的处境,两人不禁热泪横流,长吁短叹。
裴匪躬内心的感情无以表达,提议道:“相王殿下连失二妃,不如我俩去探望相王殿下,也尽尽我们做臣子的心。”
范云仙连连点头,尽干了一杯酒,仰面叹曰:“患难见真情,我和你同去!”
第二天,二人便来到了相王府,着看门的家人递上了拜帖。
李旦一听说有人来看他,心中虽然高兴,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现在是多事之秋,最好还是少接触外人的好。但是,若直接拒绝了,岂不要伤了来人的心。
想来想去,最后李旦还是叫人把俩人请进门。
二人进了相王府,见相王殿下迎出门来,再看看李旦比以前又消瘦了许多,心中不觉泛出一阵酸楚,撩起衣襟擦了眼泪,而后跪地行礼道:“少府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拜见殿下,愿殿下安康。”
李旦点点头,好久没听见这样恭敬的声音了,心中有些感伤,一手一个把他俩扶起,感激不尽道:“难为你俩一片忠心,我非常感动,但目前情形看来,二卿还是少来相王府为好,以免受我之牵累。”
裴、范两人慨然道:“臣拜相王,理所应当,又如何在乎其他。”
李旦与裴匪躬、范云仙聊了不大一会,一名太监匆匆地跑进屋,小声地对李旦说:“殿下,府门外发现了几个可疑的人,往咱府内探头探脑,很可能是推事院的密探。”
李旦一听,坐立不安,起身对裴、范二人说:“我也不留二位多坐了,咱们后会有期。”
裴、范二人也觉便衣是冲着他俩来的,不敢久留,遂起身离座、拜倒在地,含泪看着李旦说:“殿下,您要多多保重自己啊!”
李旦不敢多说话,忙令下人把二人护送到府外。
辞别李旦,裴、范二人犹自感伤不已,顺着洛堤一路行走,默默无言,走到闸口的一个拐弯处,突然从旁边的树林里走出七、八个人,呈扇形不怀好意地围拢过来。
范云仙见势不妙,厉声喝问:“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一个家伙奸笑一下,一挥手,说:“给我抓起来。”
七、八个人一拥而上,裴、范二人欲作挣扎,但哪是这些人的对手,俱被反背手,按倒在地,飞快地绑了起来。
裴、范二人大喊大叫,二块破布又塞到了嘴里,这时,两辆马车从树林里赶出,两人又被扶持着推进车厢里。驭手照马脖子上甩一个响鞭,马啼得得,马车绝尘而去。
马车七拐八拐,来到了丽景门旁边的推事院。
来俊臣在院子中间站着,见执行任务的马车回来,于是喝问道:“人抓回来没有?”
一个手下跳下车,跑到来俊臣跟前,小声报告说:“人全被抓获,一个不少。”
来俊臣撇着嘴,不可一世的点点头,命令道:“马上带到刑讯室。”
“是!”手下答应一声,一挥手,手下人押着裴、范二人进了刑讯室。
进了刑讯室,望着沿墙根摆放的各类血迹斑斑的刑具,裴匪躬、范云仙知道这回必死无疑,于是相互鼓励道:“人总有一死,臣为君死,死得其所。至死也不枉诬好人,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当然,他们口中所说的“好人”是谁,二人心里都很清楚。
刑讯室的大门开了,来俊臣走了进来。
来俊臣像见了老熟人似的,进了门来哈哈大笑,对二人说:“老朋友了,尤其是云仙兄,不止一次和我打交道了。”
裴、范二人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正眼也不瞧来俊臣。
来俊臣讨个没趣,悻悻然转身对王弘义说:“开始审讯!”
只见来俊臣一招手,四个打手,两个挟一个,把裴匪躬、、范云仙提到案前,令其跪下。
裴、范二人打定主意,抵抗到底,硬是不跪。
来俊臣微微一笑,拿一根竹签扔到地上:“打,把腿先给他打断!”
打手们得令,从墙根拿过木棍,“呜”地一声,照两人的小腿砸来,两人当即跌倒在地上,二人腿上挨了一顿棍杖。趴在地上,紧咬牙关,仍一声不吭。
来俊臣见杀威棍不奏效,于是从案子后转过来,对地上的两人说:“推事院刑具俱全,备诸苦毒,入此门者,百不全一,你俩要想活着出去,就要乖乖地招出和相王谋反的事,不然,哼哼,我不说你俩也知道。”
裴匪躬坐在地上头一昂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害相王,苍天不容。”
范云仙挣扎着坐起来,手指着来俊臣骂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清算的时候,总有报应的一天。”
来俊臣见二人不但不招还敢当面骂他,勃然大骂,上去一脚一个,把两个踹倒,一叠声地大喊:“上刑,上刑,零刀碎剐,让他俩受活罪,活受罪。”
“是!”打手们应了一声,便开始操作了。
推事院的刑法,没有人能受得了,但这次却例外了,裴、范二人却至死不招。
不过,这难不倒来俊臣。
他来到宫中,把裴、范二人妄图复辟、私谒相王的事,添油加醋地向武则天进行了汇报。
武则天果然大怒,一叠声地说:“杀、杀,杀完这些大逆不道之人。”
办完裴、范二人,来俊臣又向武则天密告相王李旦,称李旦潜有异谋。
武则天一想到李旦连杀鸡也不敢看的老实样,如今也潜有异谋,不大相信,踌躇了一会儿,说:“这案子非比寻常,审案时要注意分寸,去吧。”
武则天无力地摆摆手。
阴雨天,相王李旦正站在窗户前发呆,见来俊臣带着一帮人,凶神恶煞似的闯进殿来。
李旦心中不由一惊,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想干什么?”
来俊臣“唰”地一下,抖开手中的圣旨,说:“奉旨办案,如有不从,先斩后奏!”
“你!”来俊臣不客气地指着李旦说:“呆在这屋子里别动。其余的人,一律跟我到偏屋里过堂。”
来俊臣手一挥,手下开始驱赶太监、宫女和下人。他直接在相王府设起大堂,一字摆开刑具,开始大发淫威。
第一个过堂的太监被带上来后,来俊臣不审也不问,直接把一把竹签往地上一抛,喝道:“先给我狠揍一顿再说。”
手下一脚把太监踹翻在地,抡起灌了沙子的竹子,劈头盖脸地打将起来。内装沙子的竹子打人不见外伤,惟有内伤,让你有嘴难辩,有苦道不出。
刚开始还一五一十地查着数,最后打得兴起,连数也不查了。太监被打得满地乱滚,哭叫着,举手告饶。
“叔叔,大爷,别打我了,叫我说啥俺说啥,千万别再打了……”
来俊臣一挥手,说:“既然告饶,带下去,问他的材料。下一个!”
又一个太监被带了上来,照例是一顿毒打,照例是连连告饶,被带下去问材料了。
酷刑之下,罕有勇夫。相王的太监、宫女和下人们不胜楚毒,咸欲屈打成招,妄引李旦入案。
来俊臣说着,扭过头来问自己的手下:“还有什么人没过堂?”
“差不多都过了。”手下禀报,“还有一个叫冯元一的太监,因为一直生病,大约一月有余了,所以没有审问。”
“必须要审!”来俊臣斩钉截铁道:“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是是。”手下就了了一声,到后院把冯元一带到偏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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