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闲果然没有猜错,在看众人下了七八注之后,黄脸汉子打开面前的包袱,取出了两大锭银子往前一推:“一百两买大!”
好运赌坊此刻做庄的庄家姓楚,大家都喊他老楚。
本来无精打采的老楚,看到黄脸汉子打开的包袱里足有七八锭银子,眼中顿时放出光来,再看黄脸汉子出手如此阔绰,心里不禁乐开了花。
老楚是好运赌坊水平最高的庄家,特别是摇骰子,很有些手段。他不但能在扣钵那一瞬,知道点子是大是小,还能根据注码多少,在揭钵的时候迅速改变点数。
在老楚看来,黄脸汉子的银锭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买定离手!”老楚向众人喊道。
看着所有人都下了注,老楚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大喝一声“开!”,猛一抬手揭开铜钵。
“哇!”四周传来一阵羡慕的声音,台面上赫然是四五六点。
老楚面上有些变色。
怪了!
自己明明摇出的是一二三点,怎么揭钵后却变成了四五六点?
难道是自己看花了眼?
卢无稽在一旁不动声色,心中也忍不住暗自赞叹:黄脸汉子这一手偷梁换柱,功夫的确老到,难怪老楚看不出来。
老楚定定神,不动声色将银子赔给黄脸汉子,又将骰子放进铜钵,摇了几下,然后死死盯着黄脸汉子问道:“买大还是小?”
黄脸汉子将面前的二百两银子向前一推,淡然一笑:“还是买大。”
这一次,老楚打起十二分精神,急速地摇了起来,骰子与铜钵的密集撞击声,如同暴风骤雨般敲打着每名看客的心脏,众赌客都屏起呼吸来,目光随着庄家手里的铜钵上下移动。
桌前的黄脸汉子却是一副风清云淡的模样,甚至闭上了眼睛,连看也不看老楚一眼。
这一次,老楚可以确定自己摇出的是一二三点,可开钵一看,邪门了!居然还是四五六点大!
这下老楚脊梁上的冷汗冒了出来:自己决不可能两次失手,可以肯定,是面前的黄脸汉子做了手脚,可他却看不出对方是如何动的手脚。
黄脸汉子又收了二百两银子,也不言语,直直盯着老楚。
卢无稽微微摇了摇头,他很同情老楚此刻的处境:若继续摇的话,肯定还是要输。可若不摇的话,他是庄家,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就在老楚胆战心惊时,赵掌柜出面了,他向黄脸汉子一抱拳道:“不才是赌坊的掌柜,鄙姓赵,不知客官尊姓大名?”
黄脸汉子瞥了一眼赵掌柜:“赵掌柜问这话,可是想坏了规矩?”
赌坊向来只论输赢,从不打问客人的来历,这是道上的规矩,好运赌坊自然也不例外。
赵掌柜被黄脸汉子将了一军,赶忙抱拳赔罪道:“客官说笑了,是赵某唐突,赵某在这里向客官赔罪。”
“罢了!罢了!”黄脸汉子摆摆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赵掌柜赔了不是,黄脸汉子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客官真是好手段!”赵掌柜一语双关道。
作为赌场掌柜,赵掌柜当然知道黄脸汉子肯定是使了手段,只是老楚看不出来而已。
黄脸汉子爱理不理地回道:“运气好罢了。”
赵掌柜点点头,笑眯眯道:“像客官这样的高手,可遇不可求啊!不如咱们俩玩玩?”
卢无稽惊讶地瞅着赵掌柜,自己竟看走眼了,没想到赵掌柜也是赌中高手?
卢无稽从未见过赵掌柜出手,顿时兴趣昂然起来,能见到两大高手对决,他当然要大饱眼福了。
赵掌柜的出手,似乎早在黄脸汉子的预料当中,他想也没想便接口道:“赵掌柜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只是不知赵掌柜准备怎么个玩法?”
赌骰子连老楚都不是黄脸汉子的对手,赵掌柜知道自己赌骰子,十有八九也讨不得好去,略一思索便道“我们赌牌九吧,二百两一把!”。
“没问题!”黄脸汉子满口应承下来。
既然是赌牌九,赵掌柜当仁不让做了庄家。他熟练地将三十二张骨牌码定,然后让黄脸汉子砌牌。
黄脸汉子探出手,“断龙头”、“添凤尾”,手法异常娴熟。
看着黄脸汉子如行云流水一般的砌牌,卢小闲微微摇了摇头:从码牌砌牌的手法来看,二人高下立判,黄脸汉子明显要要高出赵掌柜一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赵掌柜应该不是黄脸汉子的对手。
黄脸汉子砌过牌后,赵掌柜抓过骰子,摇动几下,说了声“打”。
骰子当即掷在桌上,停下来一看,一个三点一个四点。
“七不出门,庄家占先。”
赵掌柜拿了第七簇骨牌在桌前也不翻看,只是盯着对面的黄脸汉子。
作为赌坊掌柜,赵掌柜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刚才砌牌时,他早已记下每一簇的点数。自己的牌是一张九点,一张五点,总共十四点。
黄脸汉子拿了第八蔟,同样扣在桌前,淡然地看着赵掌柜。
赵掌柜同样清楚地记得,黄脸汉子拿的是第八蔟,一张三点,一张八点,总共十一点。
赵掌柜已经确定,自己赢定了。
他潇洒地将骨牌翻开,果然是十四点。
“客官,请开牌!”赵掌柜微微一笑看着黄脸汉子。
黄脸汉子翻开牌,看也不看,便对赵掌柜道:“承让。”
赵掌柜看了面前的牌,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对方竟是一张七点,一张八点,刚好比自己的大一点。
竟然输了,而且输的如此不可思议。
赵掌柜知道自己遇到高手了,看来今天这局面是很难善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赵掌柜转念间便打定了主意,他将两百两银子奉上,对黄脸汉子客气道:“愿赌服输,赵某与客官一比,真是汗颜,咱们到此为止如何?”
黄脸汉子却不答应,他逼问道:“赵掌柜开赌坊,竟要拒赌吗?”
赵掌柜哈哈一笑:“赵某虽是好赌之人,但更是生意人。明知技不如人,何必逆水行舟?”
黄脸汉子冷笑了两声,朝面前的银子指了指,一脸轻蔑道:“我虽然没见过世面,但这点银子倒也看不上眼。我仰慕好运赌坊赵掌柜的名号,所以专程前来讨教,想不到赵掌柜竟要挂免战牌。”
赵掌柜手听了这话虽然心中气恼,但技不如人,只能忍气吞声道:“赵某不过浪得虚名,实在担不起,请客官放过赵某。”
“不可能!”黄脸汉子一脸冰霜,寸步不让道:“要么继续赌下去,要么就把门口‘好运赌坊’的匾牌摘了!赵掌柜,你自己选择吧!”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黄脸汉子是来找茬的。
简直欺人太甚,赵掌柜胸脯上下起伏,脸色铁青,怒目瞪着黄脸汉子。
黄脸汉子也冷冷盯着赵掌柜,场中的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
一看这架势,众人像商量好的一般齐齐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候,必须要有解围之人,卢小闲瞪了一眼跃跃欲试的穆乾韧,缓缓上前两步。
卢小闲笑眯眯地看着黄脸汉子:“这位兄台,你也莫难为赵掌柜,要是有兴趣和我玩两把?”
“和你?”黄脸汉子上下打量着卢小闲,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我为什么要和你玩,你不够格!”
“够不够格不是你说了算!”卢小闲斜着眼道:“要么和我赌,要么就从这里滚出去,兄台自己选择吧!”
卢小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黄脸汉子就算再不情愿,也没得选择,只能和卢无稽比试,要怪只能怪之前他太咄咄逼人。
“好!我和你赌!”黄脸汉子咬牙切齿道。
黄脸汉子赌术造诣颇深,但与卢小闲比起来,那还差得远呢。
卢小闲一出场,就逼着对方不得不与自己对赌,这是“圧”字诀,首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卢小闲的出场,武延秀和冷卿都不觉得意外。倒是陈松不由感慨,他没想到幽州城这个小小的赌坊里,竟然也藏龙卧虎,不大一会便上演了好几出精彩的戏码。
魏闲云眉头紧皱,卢小闲横插了一杠,想要再吸引李重俊出来,肯定难上加难了。按他的本意就是让余宝官造出声势,声势越大越好,逼着李重俊不得不现身。现在卢小闲与余宝官对赌,赢了好好说,要余宝官输了,自己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欧阳健是见识过卢小闲赌术的,他兴致盎然地看着场中的二人。
黄脸汉子同意对赌,谁知卢小闲却一点也不急,而是来到武延秀跟前,附在他耳中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武延秀看了他一样,微微点了点头。
黄脸汉子皱起了眉头,却也无可奈何,走也走不了,只能在原地等着卢小闲,嘴里恨恨道:“要赌就赌,哪来那么多破事!”
黄脸汉子不知道,他又被卢小闲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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