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乾韧与卢小闲一左一右,搀扶着陈松走出了醉霄楼。
作为长安酒楼的掌柜,陈松喝酒的本事自然不会差,此时却早已烂醉如泥。
武延秀比陈松要好一些,但也力不从心了。
武延秀在突厥待过三年,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并不输于突厥人,没曾想今日喝酒却喝的如此狼狈。
穆乾韧喝的不多,但卢小闲却不一样。
武延秀瞥了一眼卢小闲,虽然也是满面通红,但远比自己和陈松要清醒的多。
武延秀记不起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但有一点他心中很清楚:卢小闲肯定比自己和陈松喝的都要多,打开第二坛“女儿红”的时候,卢小闲一个人轮流给他们二人敬酒,一直到酒坛子见底也没停歇过。
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卢小闲还是如此海量。
烂醉的陈松浑身都向下耷拉着,身体死沉死沉的,卢小闲和穆乾韧扶着他很有些吃不消了。
到了宾至客栈,穆乾韧唤来小二帮忙,好不容易将陈松在客房内安顿好。
向武延秀告辞后,卢小闲与穆乾韧离开了客栈。
“你给我听着!”卢小闲放低了声音,警告着穆乾韧,“现在的情况比我们想象要复杂的多,最近一段日子,你可得低调些,不要惹出麻烦来!”
穆乾韧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听卢小闲这么说,只得应声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
宾至客栈人字号客房中,冷卿坐在桌前,听着手下的汇报。
刑部的总捕头和别的衙门的捕头有所不同,各州府的捕头都没有品秩,而刑部总捕头却是正六品的武职。
正六品在长安城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冷卿所处的位置,让很多人眼红。当然,更多的人对冷卿则是心存忌惮。
冷卿的年纪不算大,可做刑部总捕头已经有十个年头了。
十年间,冷卿主办过刑部四十五件大案,全部得以告破。为了表彰冷卿的功绩,朝廷专门下旨御赐冷卿“神捕”称号。
冷卿之所以能无案不破,除了他具有敏锐的头脑和出神入化的武功之外,最重要的是他手下的捕快非常了得。
刑部捕快既要受朝廷律法约束,又要直接和江湖中人、黑道帮派打交道,出面办的都是大案、要案,缉拿的包括江洋大盗、教匪恶枭,这些人手段狠毒,杀人如麻,常成群结伙,甚难对付。所以,刑部捕快必须要能进得衙门,出得江湖,若没有些真本事,根本不可能在刑部立足。
此次,冷卿前来幽州捉拿钦犯,便带了四名得力的捕快。
“毒蛇”对冷卿禀报道:“属下一直盯着桓国公,不敢有半分懈怠。他今日哪都没有去,一直在客房里待着。还有,和他同来的那位,是长安永和楼的掌柜,名叫陈松,今日下午已经离开幽州前往长安了。”
冷卿担任总捕头后,立下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刑部凡是外出办案的捕快,一律不得使用真实姓名,相互间只能以代号相称。冷卿之所以这样,不知是为了谨慎,还是出于保护捕快的目的。总之,刑部的捕快早已习惯了这个规矩。
“毒蛇”便是随冷卿来幽州的四名捕快之一。
冷卿对武延秀多少有些顾忌,他得防武延秀执意插手此事,所以才会派“毒蛇”暗中盯着武延秀。
接着,“老虎”说了他带回的信息:“跟随魏闲来幽州的包括朱雀门堂主刘峥、四名坛主和堂内二十名高手,他们一行总共二十六人。今日,除了魏闲云和刘峥之外,其余的二十四人都出过客栈,看情形是在四处打探废太子的行踪!”
冷卿听了微微摇头,朱雀门中大多是江湖中人,虽说个个武功不弱,但论起缉人追踪的本领来,比起刑部捕快就差的太远了。
与“毒蛇”和“老虎”不同,“麻雀”的汇报简短明了:“属下接到秘报,江湖神秘杀手组织天煞的老巢,就在幽州城内。”
“麻雀”在刑部捕快中,是消息最灵敏的,他总能在冷卿最需要的时候,提供最可靠的消息,而冷卿也从来不问他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麻雀”的汇报虽然简短,却引起了冷卿的注意,他特意追问了一句:“依你看,天煞与废太子是否有联系?”
“麻雀”毫不犹豫道:“绝对有联系!”
冷卿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是“猎犬”说话了:“根据属下的经验,若废太子真藏在幽州,他肯定会去赌坊。幽州最大的是好运赌坊,属下可否去好运赌坊蹲守,请总捕头明示!”
李重俊好赌,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猎犬”这个主意不错,说不定还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冷卿朝“猎犬”一摆手:“很好,你去吧!”
……
黄昏时分,林府的书房内。
林老爷依然坐在他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在此时,书房外传来何石的声音:“老爷!”
林老爷深深吸了一口气,对门外道:“进来吧!”
何石推门而入,蹑手蹑脚走到书案前,连头也不敢抬。
林老爷盯着何石:“准备好了吗?”
“按老爷的吩咐,每个家丁都交待过了,只准输,不准赢!”何石眼睛尽量不往林老爷那里看,“老爷,您看现在就出发吗……”
林老爷从太师椅上起身,挥挥手:“走!”
……
子时,幽州城郊,槐树坡。
槐树坡被称作坡,其实是一大片平地,周围都是百年老槐树,平日四里八乡的百姓进城出城,都会在这里歇歇脚。
此刻,槐树坡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周遭非常宁静。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几颗星星。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远处。
月光下,有两拨人静静的站立着,几根火把若明若暗的火光来回扑闪着,带来了几份神秘的感觉。
常把头与林老爷决裂的最终结果,在今晚的交锋之后,便要正式揭晓了。
何石带着五六十个家丁列队站在林老爷身后,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虎背熊腰,手里拿着棍棒,黑压压一片,颇有气势。
与林老爷这边比起来,另一边就单薄了许多,只有常把头、老叫花、卢无稽和穆乾韧四个人。
卢无稽本想集合榆钱街的老少爷们前来为常把头助阵,可常把头却坚决不同意,他不想把这些拖家带口的人牵连进来。不仅如此,常把头甚至不让卢无稽和穆乾韧参与进来,若不是卢无稽苦苦哀求,还真就错过了这次机会。
林老爷黑着脸对常把头道:“姓常的,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走出这一步?”
说这句话时,林老爷别提有多别扭了,若不是老叫花逼着他,他真不愿演这出戏。
常把头平静道:“没有什么原因,常某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不管你出什么招,常某接了便是!”
常把头此刻的心情,与林老爷没有什么两样,让他演戏的确有些为难他了。
“那你可别后悔?”林老爷目露凶光。
“常某做事从不后悔!”
林老爷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林府众家丁接到指令,嗷嗷叫喊着,向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向常把头等人。
常把头毫不犹豫迎了上去,双方顿时战作一团。
法正方丈的几个徒弟中,常把头练的是童子功,正因为如此,他始终没有成家。
常把头一身横练的外家功夫已致炉火纯青,若要真施展起来,林府这些家丁根本就不是对手。可问题是,天煞还未解散,常把头作为一名杀手,需要隐藏身份,当然不能施展真功夫,只能用些蛮力与这些家丁周旋。
趁着场中越加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到,何石手中擎着钢刀,悄悄潜入夜色当中。
卢无稽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让他看的血脉贲张。若不是老叫花在旁边,他恨不得也加入战团,助常把头一臂之力。
穆乾韧对场中的厮杀并不在意,低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不经意抬头时,他蓦地发现卢无稽身后闪过一道暗光。
“不好!”穆乾韧觉察到情况不妙,顺势猛推了卢无稽一把。
卢无稽一个趔趄,被推倒在地。
何石的钢刀劈了过来,顺着穆乾韧的肩头滑过,生生切下一小块皮肉来,痛得穆乾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何石居然敢违拗林老爷的命令,偷偷向卢无稽下黑手,难道他脑子坏了吗?
何石的脑子虽然没有坏,但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在心中对卢无稽已经恨到了极点。
何石一直喜欢林老爷的女儿林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何石才会心甘情愿待在林府,并对林老爷像狗一样忠诚。
尽管林盻对何石的殷勤不屑一顾,但何石却始终坚信,总有一天自己的诚心会打动林老爷和林盻。
可是,卢无稽的出现,让何石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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