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死后,李宜德成了孤儿。
他很少再练习射箭,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有一点让人无法理解,李宜德很少练习射箭,箭术不但没退步反倒提高更快。主人以前的部下前来拜访,很多都是军中有名的神射手,却比不过李宜德的箭法。
鄂克悄悄问过李宜德,是否已经参透那些偈语?
李宜德老老实实告诉师父,他只明白一小部分,别的还是不大明白。
鄂克告诉李宜德,有的人穷尽一生也想不明白,他已经不错了,剩下的能参透多少要看造化了。接着鄂克又告诉李宜德,他要回到草原去,并叮咛李宜德明天府上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装作不知道!”
第二日,李宜德听到主人遇刺身亡的消息。
刺客正是鄂克,他留下了信,刺杀主人是为昔日族人报仇。李宜德心中明白,鄂克有很多机会杀死主人,拖到今日就是为让自己能练成箭术。
老主人死后,小公子成了新主人。以前小公子因练习射箭经常被老主人责罚,他对李宜德没有任何好感,找了个由头便将李宜德卖出了府!自此以后,李宜德又辗转被卖了十次,直到十一次,他遇到了卢小闲。
卢小闲对李宜德的遭遇深表同情:“老李,这几日我便找人让你脱了贱籍,从今往后你再不会被卖了!”
卢小闲的话,让李宜德浑身如筛糠般抖动起来。
大唐的户籍有编户与非编户两种,编户为良民,非编户为贱民。
贱民没有资格编户,只能附籍于主家,是属于私人的财产,可以像货物畜产一样交易。卢小闲让李宜德进入编户,意味着他能够脱离贱民的身份,这对李宜德来说,是一辈子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卢小闲知道了李宜德的经历,自然明白他的性子,见他激动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也不介意,笑着道:“老李,你师父讲给你讲的那些射箭的法子,能说给我听听?”
李宜德大方道:“其实也就几句话,讲出来也无妨!主人若是愿意听,我便说说!”
“我洗耳恭听!”
“师父告诉我,以臂驭箭是下乘的射箭之法,力拨千斤终有力竭之时,再一再二,岂可再三!”
李宜德说的是常理,卢小闲与魏闲云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以目驭箭乃中乘之法,目力终归有限,若以此兴,则必以此亡。”
卢小闲和魏闲云却听的真真切切,心有所动。
“以意驭箭才是上乘之法,心随意动,意由心生,极致之处,不射而屈人!”
卢小闲肃然起敬道:“你师父是奇人,竟然能从射箭中悟出这么深奥的道理,实在是让人钦佩!”
接着,他又问道:“你刚才站在那里不动,莫非是在练习是以意驭箭?”
“正是!”李宜德点头道。
魏闲云喃喃自语:“手中无箭,心中有箭!有意思……”
“您说得一点没错!”李宜德感慨道,“我这么多年才明白其中道理,先生竟然一语道破了!”
不待魏闲云说话,卢小闲抢先问道:“你这以意驭箭达到什么地步了?”
李宜德苦笑道:“我才刚练到这一层,甚至可以说还没完全入门呢!”
卢小闲安慰道:“此事急不来!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一定会达到最高境界!”
李宜德摇摇头:“以意驭箭并非射箭的最高境界!”
“啊?”卢小闲瞪大了眼睛,“那什么才算是最高境界?”
“师父说过,射箭只是一门技艺,沉溺于其中终难成大道。只有达到手中无箭心中也无箭,才算最高境界!”
魏闲云正要向李宜德请教,却听卢小闲又一次先开口了:“老李,我有一事相求!”
李宜德赶忙惶恐道:“主人言重了,但请吩咐!”
卢小闲问道:“我想让你去教那些孩子们射箭!不知你愿不愿意?”
李宜德答应得很爽快:“主人放心,定不辱使命!”
与李宜德告别后,卢小闲与魏闲云继续前行。
魏闲云淡淡道:“这个李宜德不简单,有他教那些童奴箭术,再好不过了!”
“不仅是箭术,他们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卢小闲停了下来,对魏闲云微微一笑,“还有先生你,你也是他们的师父!”
“我?”魏闲云愕然,“我能教他们什么?”
“教他们读书!”
“教他们读书?”魏闲云更加奇怪,“这是为何?”
卢小闲郑重其事道:“他们需要强大的武力,更需要睿智的头脑!只有这样,我们的力量才会变的强大!没有头脑的人是愚蠢的人,愚蠢的人何以战必胜、攻必克?”
魏闲云沉默良久,赞许点点头:“你是对的,这是有远见的做法!”
卢小闲和魏闲云静静看着远处的马群,苏巴与丘达匆匆赶来。
丘达是马场原来的马奴,苏巴是卢小闲买来的壮奴,他们二人都善于牧马,卢小闲便将马场交给了他们。
“主人!”苏巴与丘达站在卢小闲身后,恭敬地轻声喊道。
卢小闲回过神来,他转过身来,看着二人微微一笑道:“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二人不约而同道。
“这里总共有多少匹马?”卢小闲随口问道。
“一百一十七匹!”丘达记得很清楚。
“一百一十七匹?”卢小闲叹了口气,“太少了!”
“是太少了!”丘达也叹了口气,“这马场就算养五千匹马,也没有问题!”
卢小闲突然盯着苏巴,久久没有说话,苏巴有些不自然了。
“苏巴!”卢小闲终于说话了。
“主人!”苏巴恭顺地应声。
“我需要大量的好马!”
“啊?”苏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看的出来,你对养马驯马很有一套,我要你协助丘达,三年时间,必须让马场的马匹达到一千匹!”说到这里,卢小闲又看了一眼丘达,对他们二人道,“你们商量一下,需要多少银子,我给你们!需要多少人手,我也给你们!”
丘达与苏巴只是个奴隶,主人却如此信任他们,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苏巴和丘达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有,要不了多久,我会让你们脱离贱籍,还有你们的家人,今后都会成为良民,你们放心去干吧!”
两人跪倒在卢小闲面前:“主人,三年内我们若养不出一千匹良马,我们自己将脑袋割下!”
“起来吧!我相信你们!”看着他们二人站起身来,卢小闲继续道,“苏巴,你们的心思我清楚,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好就能做好的!告诉我吧,你们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丘达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巴,欲言又止。
卢小闲望着丘达:“说吧!”
“是!主人!”苏巴终于壮着胆子道,“现在最大的困难是缺少种马!”
“缺少种马?”卢小闲皱起了眉头,他不知苏马说的种马是怎么回事。
丘达解释道:“我们有不少母马,却没有足够的种马。只有各方面都比较优秀的种马,与母马配种后才能得到大批良马!”
卢小闲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告诉我,什么样的马做种马最合适?”
“突厥马!”
“突厥马!突厥马!”卢小闲念叨了两遍,然后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能弄来纯种的突厥马,就能繁殖大量良马?”
“是的,主人!”丘达点点头。
卢小闲突然笑道:“你们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主人,你……”苏巴心中倏得一惊。
卢小闲胸有成竹道:“等潞州的事情了结,我会亲自去一趟突厥,保证为你们弄来纯正的突厥马!”
大唐和突厥一直处于敌对状态,苏巴与丘达心中清楚,作为大唐人,深入突厥腹地意味着什么。
苏巴刚要张嘴,却见卢小闲摆手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你们只须要最大限度发挥能力,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若不能为你们提供最好的条件,我就不配做你们的主人!”
“是,主人!”苏巴与丘达低下了头,他们竭力控制,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马场现在的人手够吗?”卢小闲又问道。
苏巴抬起头来,脸上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童奴的家人都安排在了马场,他们对主人感激不尽,干活没说的。岑掌柜把原来被卖出的那几户养马人也买了回来,我们的人手足够了!”
卢小闲朝他们二人点点头,与魏闲云一起又往别处而去。
望着卢小闲背影的身影,苏巴咬了咬嘴唇,对丘达道:“丘叔,我一定要设法弄到那匹马!”
苏巴说的那匹马,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在离马场不远草丛深处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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