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开始发放试卷,每科考试会进行一个白天,到了天黑之后考试时间允许顺延,顺延的期限控制在三根蜡烛烧尽的时间内。主考官那里燃有标准的蜡烛,当最后一根蜡烛燃尽的时候,会有人员大声呼报通知考生。
对于众多的考生来说,最大的关坎儿是放榜,放榜那天的清晨将揭示他们的命运。
皇城南面有三座城门,正中是正门朱雀门,东边是安上门,进了安上门向北经过太常寺、太仆寺之后就到了礼部南院。礼部南院东临安上门大街,站在安上门大街上可以看到一堵与众不同的高墙,这就是令考生们既向往又忐忑不安的东墙。东墙高一丈有余,墙外建有一道矮墙,矮墙和东墙之间的空隙中布满了荆棘。东墙是为悬挂进士榜而修建的,墙前那道矮墙和荆棘是为了防止有人接近进士榜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放榜的结果终于出来了,头名宗暄,次名张若语,第三名刘辰,张九龄名列第四。住在天和客栈的杨乘亿、常敬忠、文俊三人则落榜了。
这次科考命题为“以星月为题做赋”,这一切都是按照宗楚客的设计进行的,他为了让孙子“名正言顺”地考中状元,就让宗暄先写好文章,再让程子山来府中“无意”间看到并熟记。老奸巨猾的宗楚客没有看错人,程子山果然有心计,宗暄的《星月赋》无人可比,所有考官都赞不绝口,宗暄毫无疑问地得了状元。
榜眼张若语是何来头,却无人知道。
刘辰与张九龄两人才学都很出众,众考官看了刘辰的答卷,好!看了张九龄的答卷,妙!左掂量右掂量,两份答卷一般重,最终左右权衡,便定了刘辰为探花郎,而张九龄则屈居第四。
放榜的当天,有考生揭露,宗暄的这篇《星月赋》并不是他所作。因为早在科考之前就有人看到过这篇文章。
堂堂宰相之孙抄袭作弊,此事非同小可。
宗楚客也听到了外界的风言风语,马上叫来宗暄询问是怎么回事。
宗暄见宗楚客发怒,马上不打自招。
原来,宗楚客命他在科考前做出一篇好文章来,可宗暄只喜欢走马斗狗胡吃海喝,平日最烦读书,每次宗楚客要看他的文章,他都是让教书先生帮忙“润色”才能过关。
这次先生听说事关科考,怕担责任不肯再替他写,宗暄索性命手下人花重金去找一个会做文章的替他“捉刀”。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篇《星月赋》就是花五十两银子从一个落魄书生手中买来的。
宗楚客对这篇文章十分赞赏,以为宗暄有了长进。直到试后闹将起来,宗楚客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有个屡试不中的书生,家境十分贫寒,只落得卖字为生。这篇《星月赋》卖了一个大价钱,他就把这些年写的得意文章集结出了一本书,找人抄了数十本。如今正值科考之际,好多考生买到了这本书,这才使宗暄“捉刀”作弊的事暴露。
得知内情后,宗楚客大怒,取家法要惩治宗暄,吓得宗暄面如白纸、抖如筛糠。
正在这时有人要求见宗楚客,来人正是那程子山。
宗楚客喝令宗暄先退下,马上让程子山进来。
程子山正是为这事而来。如今事情越来越乱,他难逃干系,这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
精明的程子山想,只有帮宗楚客解决好这件事,自己才能不受连累,而且还能继续得宠。
程子山进来和宗楚客闲聊了几句,话题就转到了宗暄身上:“令孙此次夺魁真是不负众望,听说他学识渊博下笔如神,已经有大作成书了,真是令人佩服呀!”
宗楚客一惊,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得含含糊糊地说:“过奖,那都是涂鸦之作,实在不值一提。”
“令孙年少才高,我那些喜欢舞文弄墨的朋友都想与公子结识,故请他闲暇时屈尊寒舍。对了,一定要带上那本大作给他们见识见识。”程子山说完就以有事为由告辞了。
宗楚客思量程子山此行的意图,难道他真的不知道那本书是别人写的?
肯定不会这样简单。
他左思右想,终于有了眉目。
原来,这位城府很深的程子山是给他出了个主意,用“李代桃僵”之计,将错就错,把别人写的书说成是宗暄写的,这样一来既平息了“抄袭作弊”的风波,又可使宗暄得了“博学多才”的美名,真是一举两得的妙计!
宗楚客又转念一想,可那个书生可是个障碍啊!
就算他一时将自己写的书拱手让与宗暄,也难保日后他不将此事宣扬出去。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宗楚客眉头一皱,想了一条毒计。
宗楚客以宗暄要找个先生教他作文为由,请那书生进了相府。正苦于找不到正经营生的书生并不清楚内情,高高兴兴地来了。宗楚客安排宗暄与丁士卿交谈,暗中悄悄派人在书生的茶里下了毒。
书生一边喝茶,一边眉飞色舞地同宗暄谈诗词歌赋,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顿时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了下来。
宗暄一见吓坏了,站起身就要走,不料被书生一把揪住,欲质问他。但毒性发作,书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刚一张口便鲜血喷出,溅了宗暄一身,然后扑在宗暄身上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将宗暄压在了身下。
宗暄见此情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没命地惨叫起来。
宗楚客的下人赶紧冲进屋,只见书生的手死死抓着宗暄不放,宗楚客的下人只得将宗暄的衣服扯破,才把宗暄和书生分开。
除掉了书生,宗楚客松了一口气。他告诉宗暄:“以后就说那本书是你写的。”
宗暄受了惊吓,神情恍惚,宗楚客说的话他根本没听明白。
宗楚客见状更是大怒,将宗暄一顿训斥,宗暄如同受惊的鸟,浑身不停地发颤。
宗楚客的下人打听到,书生那本书是城中的一个书局誊抄的,还有几十本存在书局。
宗楚客就让下人把那些书都弄到相府,一本都不要留。
下人冲进书局,不由分说就要把书抄走,还威吓书局掌柜不许声张,否则有杀头之罪。
书局掌柜哪敢得罪宗楚客,只得自认倒霉。
可书局掌柜的娘子不怕这套,同相府下人理论起来,说书生当初只付了一部分的钱,答应日后取书时再付清所欠,现在书都拿走了,钱谁给?
相府下人把眼一瞪,说想要钱,就到相府找相爷去要!
掌柜娘子知道去了相府也要不出钱来,说不定连小命都得搭进去,可亏也不能就这么白白吃了,便想给宗楚客添添堵。
她趁相府下人不注意,把杀鸡时留下的小半碗血悄悄倒在了其中一本书中。这血被老板娘做了手脚,能渗入纸中,合上后看不出来。
下人把书弄到相府,宗楚客随手拿了一本,可巧正是老板娘倒了鸡血的那本。
宗楚客让人把那本书交给宗暄,命他熟读里面的文章,以免别人问起那本书,宗暄说不出名堂。
宗暄拿到那本书,打开一摸,弄了一手血。宗暄吓得瞪大了眼睛,书生临死时拼命揪住他不放的场景立刻浮现在眼前。
宗暄本来上次受到惊吓就没有恢复,这次又拿到带血的书,宗暄的魂儿一下子就飞了!
这书上怎么全是血呀?难道是冤死的书生找我索命来了?
宗暄一声惨叫,眼一翻倒在地上,当时就没气儿了。
老奸巨猾的宗楚客本想让自己的孙子飞黄腾达,没想到机关算尽也未得逞。而他那不争气的孙子还被一本带血的书夺去了小命,真中了那句话:恶有恶报!
……
“宋县令?你怎么来长安了,可是那件案子有进展了?”卢小闲一见宋璟吃了一惊。
“正是,下官有一事要请卢大人帮忙!”宋璟满脸严肃道。
“你说吧!”
“是这么回事……”
……
这天,蓝田县王员外家的管家王三欢欢喜喜地跑进县衙来,给宋璟送上了一张请帖。宋璟打开请帖一看,原来是王员外决定在本月初六大张筵宴,为儿子完婚,特邀宋璟届时前去赴宴。
宋璟和王员外是忘年交,关系很好,如今员外儿子成亲宋璟自然也同喜共慰,因而欣然应允。
到了宴会那天,王家张灯结彩,丝竹齐作,筵席广开,高朋满座,好不热闹。酒过三巡,大家纷纷到洞房去向王公子表示祝贺,宋璟自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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