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弩是刚刚叛逃到突厥汗国。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哥哥婆葛被朝廷任命为十四姓可汗,赐名守忠,遮弩仅仅被赐名守节,而且所分部落明显少于其兄,这个结果让遮弩难以忍受。叛逃到汗国后,遮弩欲借助默啜大可汗的力量来夺取失去的权力。
遮弩的叛逃让默啜掌握了突骑施的虚实,让遮弩带路闪击突骑施是个选择吗?
“先打黠嘎斯!”沉默半晌的暾欲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翻越曲漫山,就是黠嘎斯的牧场。”
南下,有三大受降城的阻碍,很难找到便宜。
攻击突骑施,要面对安西大都护与北庭大都护的唐军。
只有偷袭相对偏远的黠嘎斯才最安全。
唯一要克服的障碍也许就是满天的飞雪,以及草地上、山沟里丈余深的积雪。
“这个季节,翻越曲漫山的路早就被大雪掩埋了,如何过得去?”不知谁嘀咕了一句。
“找个向导,路,总是会有的。”暾欲谷毋庸置疑的口吻感染了众人,血管里冰冷的血受到激荡之后似乎再次沸腾起来。
在阿热人向导的引领之下,突厥人踏上了西征之路,暾欲谷作为大军前锋,平雪开道。
踏过冰冻的塔米尔河,蹒跚在哈内河谷,绵延的台尔希河将突厥人指引到了塔尔巴加泰山脚下,牵着战马、抓着树枝、手攀脚蹬,登上了陡峭的山岭。
眼前是一片平坦的缓坡,缓坡地尽处是一个大“雪障”,唐努乌拉山脉。
历经十日十夜的艰苦行军,突厥人绕过了雪障,却遇到了另一个问题,迷路了。
进不得、退不得,正是左右为难的关键时刻,出去探路的哨兵居然发现了一条自北向南延伸的河流。
突厥人沿着河流一路向北,在苏尔山口穿过西萨彦岭以后,来到了阿热向导提到过的阿尼河。
阿尼河发源于西萨彦岭,向西南流入阿巴根河。根据阿热向导来之前介绍,通往阿热人的道路在阿尼河旁,这条通道窄的只容一匹马通过。
突厥人确定了自己的位置,确认了前进的方向。
突厥人已经误打误撞来到了阿尼河的上游,顺流而下进入阿巴根河流域,就可以找到游牧在阿巴根河流域、叶塞尼上游的黠嘎斯。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突厥人来到了点着篝火寂静的黠嘎斯营地。
黠嘎斯人的梦乡,很快被冰冷的长矛、炽热的火把击得粉碎。留给他们的只有惊醒的噩梦、带血的朝阳。
杀了黠嘎斯可汗,降服了黠嘎斯余部,突厥人准备踏着一矛深的积雪走上归途。
就在此时,他们得到了坏消息,突骑施的钦化可汗娑葛已经率领十数万大军东进,到了博勒济尔河流域的雅尔平原,依山傍水扎下大营,与北庭的唐军形成了犄角之势。
危险的局势一触即发,如果不是偷袭了黠嘎斯,那突厥就是三面受敌了。
默啜可汗把大营扎在了金山之东,虽然是两面受敌,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默啜与手下的干将们产生了分歧。
打,是暾欲谷历来的选择。
打,也符合突厥人的心气,刚刚获得远征的胜利,让他们斗志昂扬。
打,却让默啜可汗颇感踌躇。
胜利固然让人向往,默啜可汗更关注的是谁来享受胜利的果实。
暾欲谷不愧为智者谋士,既聪明又贤德,可是默啜可汗的英明、睿智从何体现呢?
更何况,暾欲谷心中向来只对默棘连与阙特勤兄弟俩有好感。
默啜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成就属于自己的辉煌:任命自己的儿子匍俱为西路大军的统帅,留下默棘连、阙特勤、阿史德元珍、暾欲谷等众人辅助匍俱。
大军主力留在金山,默啜自己返回漠北的牙帐。
暾欲谷,偷袭黠嘎斯的功臣,被默啜可汗高高地捧了起来,留下众人一脸的敬仰,默啜拔马东归。
默啜可汗临走之际,专门对阿史德元珍叮咛嘱咐,让他小心暾欲谷,别让暾欲谷乱动,暾欲谷太危险。
这个消息让暾欲谷得知了,暾欲谷与默啜可汗之间有了龌龊。
他们二人对局势的认识有分歧也是理所当然的。暾欲谷是以强硬著称:打,只有击败面前的突骑施,突厥人才有出路。
默啜虽然也同意这个判断,但关键是能打过吗?
一旦打成胶着战,北庭的唐军驰援,暾欲谷手下的军队就相当危险了。
默啜的想法是等待突骑施出错。
当然,默啜也不希望暾欲谷获得大胜,尤其是不希望默棘连与阙特勤兄弟俩再立大功。
这不仅涉及到大可汗的面子、权威,还涉及到下任大可汗的人选,继嗣问题是大问题。
默啜是接了哥哥的班,当年两个侄子还小,现在都长大了,而且怎么看怎么比自己的儿子强。
传位给侄子,心不甘、情不愿。
传位给儿子,又怕众人不服,难啊!
这个时候如果对突骑施开战,立功的显然还是默棘连与阙特勤兄弟俩。
掂量来、掂量去,持重最合适。
前线的暾欲谷可不管默啜可汗是怎么想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以求一逞。
暾欲谷下令部队开拔,默棘连与阙特勤兄弟俩义无反顾地跟在了暾欲谷的身后。这是违令,在前线统帅匍俱不知情的情况下,暾欲谷选择横挑强敌。
暾欲谷翻过毫无通道的金山,跨过毫无渡口的曳咥河,黎明时分抵达博勒济。”
到达博勒济的暾欲谷接到了探报:“有支十万人的部队已经在已经在雅里斯平原上集结起来。”
这个消息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暾欲谷是抗命起来,并没能带来所有的部队,与十万人的对手决战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我们回去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要识进退之机!
人多难道就可怕吗?
人少难道就一定要失败吗?
来吧,孩子们,去战斗!
暾欲谷晃了晃手中的长矛,飞马扑向了附近的突骑施营地。
毫无疑问,胜利属于被激发起来的突厥勇士。
真正的考验在第二天来临,突骑施的勇士们像火一样地冲向了来犯的突厥人,这是草原上屈指可数的大战,人数占优的突骑施人显然主宰了战场,左右两翼的数量是突厥人的一倍。
人数劣势、双方列阵而战,种种不利,突厥人无论如何都注定了要失败。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人,匍俱。
作为西路军统帅的匍俱,并没有坐山观虎斗,他得知暾欲谷私自率军攻打突骑施,并没有制止,而是率领剩下的军队尾随而来,在关键的时间点出现在战场上,彻底打破了突骑施的防线。
突厥人胜利了,娑葛阵亡,但突厥人也付出了代价,阿史德元珍死于此役。
“突厥人偷袭黠嘎斯,我们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就罢了!可突厥人与突骑施作战,北庭的军队近在咫尺,为何不去援助?”卢小闲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姚崇解释道:“一来突厥人突袭,北庭驻军事先没有预料到。二则北庭驻军想着突骑施实力强于突厥,所以没有出兵。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结果。”
卢小闲盯着姚崇道:“恐怕这是朝廷的意思吧?就算北庭有了准备,有能力出兵,没有朝廷的旨意,也不敢妄动。”
姚崇讪讪道:“朝廷的本意是让他们互相厮杀,最好是两败俱伤,这样对大唐最为有利。”
“糊涂!”卢小闲拍案而起。
在整个作战的过程中,大唐军队没有出手援助突骑施,这个失策不仅毁了突骑施,而且也毁了大唐在西域诸国心中的形象。很难想象战败的突骑施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心境,卢小闲甚至怀疑,今后还会有人像娑葛一样的忠于大唐吗?
卢小闲长叹一声,又坐了下来,他向李隆基问道:“陛下,如今突厥人打败了突骑施,已经进入了西域,朝廷准备如何应付?”
李隆基道:“我和姚阁老议过了,我们的意思是从关内道与陇右道派兵增援北庭,务必要把突厥人赶出西域,决不能让他们在西域立足。”
“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应该全力支援突骑施,一举歼灭突厥大军。”卢小闲发完牢骚后,摆手道,“不可从这些地方派兵,关内道的兵力不能动,尤其是三座受降城,这是防御大唐的屏障。陇右的兵力也不能动,要防着吐蕃人,若让他们乘虚而入,在背后捅我们一刀,那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李隆基点点头。
卢小闲又道:“再说了,调兵若调少了,于事无补,调多了,朝廷又要花不少冤枉钱,得不偿失。”
姚崇问道:“那你说该如何?”
卢小闲沉吟道:“我的意思是不增兵!”
“什么?不增兵?”李隆基与姚崇听罢都吃了一惊。
安西节度抚宁西域,统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镇,治龟兹城,兵力二万四千。北庭节度防制突骑施、坚昆,统瀚海、天山、伊吾三军,屯伊、西二州之境,治北庭都护府,兵力二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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