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众人陷入沉默,若是一两位也就罢了,可这么多皆是如此,那就不得不慎重些许了,毕竟他们搭上的可是举族的荣辱兴衰。
“殿下这次只带了太子妃,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难不成你还想另谋出路不成?”
那人摇头道:“我自是盼望殿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若是可以,情愿折损己寿为主君增补,只是天意难违,我等肩上何止百千条性命,总得多做两手准备。”
这话引得不少人微微点头,无论什么情况,鸡蛋最好都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宁愿不获取最大利益,也要保证家族最基本的存亡问题。
不敢赌,尤其不敢豁出身价性命去赌,是他们这种家族的特性,这种特性让他们存续延绵到了今天,可大多时候也阻碍了他们的发展。
不是没有人看清过,想要豁出去搏一搏,可一人两人的意志,又能奈何千百族人的意志呢,再大的富贵也就是几房数十人能够享受,其余不过虚名而已。
大多族人只有在问罪株连的时候才会被想起,如此一来,自是宁愿保守也不愿冒险。
“若是寻常主君,何须尔等争辩,狡兔三窟之理谁人不知。”鹿杖老者微微摇头道:“老夫虽无缘亲自觐见太子,但也知殿下绝顶聪明,只怕被察觉出侍君不诚怀藏二心,最后是我等难以收场。”
另一老者也道:“何况哪还什么别的选择,难不成还想指望晋王楚王不成?”
下面的人默然不语,其余皇子们的政治资源和潜力都太低了,莫说现在就是将来就藩封地又如何,朝廷必有种种限制,只会是藩王而非国君。
说句不好听的,恐怕皇子们都不如尚在襁褓之中的皇孙,那是正经儿的东宫嫡枝,帝后的嫡长孙,大明法统的继承人,在朝廷天然就有一批保守传统的官员的人。
“只盼殿下福寿绵长,东宫皇孙能茁壮成长,此为我大明之福,亦是我等东宫门下之幸甚。”杭州知府起身:“听闻太子谕令吴王殿下主持太医院编纂精研济世救民的医理,族中不乏医典,江南不乏名医,合该送往京师,以备不时之需。”
众人面面相觑后也只能点头,实在是对于太子而言,有他们只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丝毫不影响储君的地位,而对他们而言,失去了太子的庇佑,家族分崩离析,被举族迁往偏远之地几乎是必然的。
当今圣上对世家有多严苛,他们心中都有数,已经有许多家族用血淋淋的现实来告诫他们,当年能趁着太子巡视沿海的时候攀附上是有多幸运。
“族中的小辈们都要好好约束,尤其是出仕为官的那些,若是做出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情来,莫说国法无情,就是族中也不能容。”
“山雨欲来风满楼,朝中洪涛渐起,殿下也有要回京的意向了,我等务必要稳住,海贸一开,我等家族的盛世不远矣。”
作为家族势力保全的昨晚好的世族群体,又占据着沿海地区的工商市场,定是能分润极大一部分海贸的利益。
杭州知府还有公务在身,离去时只是留下一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
云南昆明昔日的梁王府已经改为了平西候府,作为昔日的王府,尤其还是远离京师的镇守王府,规制自然是远超沐英的爵位。
好在平西候身份特殊,而且还让出大部分作为官署衙门,因此倒也没人去上奏弹劾,毕竟能以侯爵镇抚一省,可见深的圣上信重。
“侯爷,大理那边有点动向,是否调军前去以防不测。”
沐英从如山堆般的案牍中抬起头,神态疲倦的摇头道:“有允恭在,大理出不了多大乱子。”
“徐少帅的本事麾下等自是清楚,只是其毕竟年少,边疆要务还是谨慎些好。”
沐英从善如流,那人心中也是一定,侯爷近来整日难睡满两个时辰,思虑过度难免疏忽,他们做属下的只能多操心点。
毕竟他们这些人的家眷都在被运送过来,朝廷要他们镇抚云南,按着职位分赐了田亩山林,多半是终身要扎根于此了,自家的地方,自该多尽些心力。
“朝廷派遣的大人也快到了,到时侯爷也就能轻松些了。”
沐英定定心神吩咐道:“再加派千骑去迎思义公,梁王余孽猖獗,务必小心谨慎。”
云南平定后自是千头万绪,虽有大理一系归顺,尤其是高氏态度很贴近,可这种紧要时候他却不敢轻易任用。
梁王一系被打散了,可大理一系的实力保存却很完整,在加上他们根基深厚,如果真有反心,起码半个云南都要再次脱离大明的控制。
就算能打回来,这又得付出多少将士的性命,最后族诛了那些狼子野心的蠢货又能有什么用,亏损的到底是自家的势力。
只能先勉力支撑,等待朝廷的行政班子到来,倒是他就可以从容安排高氏等云南土族缓慢融入大明的体系内。
这时邓镇走进来禀报:“将军,安南使臣到了,主使通传说是安南国的枢密院大使忠宣国上侯胡季犛。”
沐英眸光一闪,云南还未克定之时,他就已经接到了太子传来的密信,对安南的情况也有些了解,这位主使可并非寻常。
安南遣派使者过来并不意外,卧榻之侧由狼变虎自是寝室难安,而且此战先后也被他们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如狂风扫落叶一般轻易解决了梁王,强悍的令人畏惧。
“引他们到堂内落座。”
沐英吩咐人端来热水,准备以一个良好的姿态去面见安南使臣,云南既定,安南也就是下一步的目标了,何况他们本就趁机侵占了不少云南的领土。
侍从应诺而下,前去引领安南使者入堂内,为首的使臣看着很年轻,相貌也算俊朗,满身的书卷气,言辞很客气。
没一会儿沐英一身戎装大步流星而来,安南使臣们赶忙起身相迎,但眼底都有些难色,这是平西候的府邸,他们此来也不是正经儿的朝贺。
按说无论是是一身常服还是其他都好说,但这特意换上一身不轻便也不舒适的戎装,可见态度并不怎么友好。
“外藩小臣拜见平西候爷。”
“哈哈,免礼免礼,久闻忠宣侯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幸甚。”
“哪里哪里,平西候少年英姿真是让我能羞惭。”
“请坐。”沐英当先落座后伸直邀他们依次入座:“本侯随着大帅攻克云南,后奉圣谕镇抚,与安南比邻而居,往后还请多多照拂。”
胡季犛谦卑的笑道:“我朝奉天朝上国为主宗,仰赖大明大皇帝之庇佑安泰,算起来都是自家人,合该互帮互助。”
言毕顿了一顿认真道:“某虽位卑德浅,然唯值称道便是一颗忠诚之心,平西候但有吩咐,某必尽心竭力万难不辞!”
沐英眼中闪过诧异之色,这话不是一个外藩之臣该说的话,实在有些太过谄媚了,而且这个层面,有些话说出去可不好收回。
沐英试探的开口道:“忠宣侯之言本侯记住了,如若圣上及太子得闻也必欣喜。”
“那是小臣的荣幸,此来特准备了些安南特产,还望侯爷转献给大皇帝及太子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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