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层山崖下,积雪已经开始融化。这方圆百里,一望无尽的雪,白茫茫的一片,煞是好看。只是,雪很冰冷,直把人的骨头冻散架。这里没有任何植物生存,除了传说中的圣莲。只是,于子期和荷衣从来没有碰到过。
荷衣跳下山崖后,于子期也纵身跳下。虽然晚了一步,但是毅然无比。
“当时你怎么就跳下来了?”荷衣蹲在火堆榜,轻声问道。
他们点燃的火堆不是柴木,而是坚硬的煤炭。想必早在成千或者上万年前,这里是一片森林。到后来,全部变成了岩石。那些树林便被埋藏在山下,直到现在变成了煤炭,被他们发现。若不是这煤炭,他们无法生存下去。于子期的生存能力超乎荷衣的想象。断层山下的雪地里三两天会有单只野狼出没。他只用当初陪他一起跌下悬崖的剑,便杀死了野狼,猎到了他们几天的食物。他用狼皮做了被子。白天,他们披在身上暖身,晚上他们盖着挡风。他们就在那个不大的山洞里,一过就是整个冬日。
野狼不是很多,在积雪开始融化时,已经很少出没在断层山下。从开始的三两天一只,到后来半月一只。于子期正愁着再过几日用什么冲饥,他已经半月没有见到野狼了。
苦中作乐,他轻笑道:“你不是要告诉我关于你和君钦涯的故事吗?为了听故事,我就跳下来了。”
荷衣轻轻笑道:“故事还没有结束,所以还不能讲。”
再一次经历了生死,荷衣的信念更加坚定。她被困在雪山的日子,走不出去,却始终心系雪山之外。她一边烤着火,一边轻笑地挑着眉。
于子期敲碎一块大大的煤炭,分成小块往火堆里扔,“你还要去找他?或许他真的已经死了呢?”
荷衣僵住笑容,道,“不,他一定还活着。我们能活着,他一定能活着。”
炭火照亮了这个积满冰雕的山洞,那光亮显然朦朦胧胧的。桔红色的光火映在冰雕上,煞是好看。荷衣和于子期的脸也红红的,多了许多温暖。于子期沉默了片刻,平静道:“要去找到也等段日子开春了再去。这样出去随时会遇到雪崩。开了春,我陪你去找。”
荷衣不说话,平静地看着于期。他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于子期明白地轻声说:“不用感激我。”
沉默。荷衣移开目光,被于子期深情地看着她很难受。
于子期平静地道:“也不用对我有愧疚。是我自愿的。”
无论什么,荷衣也不愿意再欠任何男人的感情。她已经欠了钦涯,还没有还。她还能拿什么来还给陪她跳悬崖的于子期?生死之交的男女若只能做朋友,这对于子期来说太不公平。
于子期打破平静,轻声问道:“你真的相信他还活着?雪山已经被我们搜遍了,没有他的尸体。我们都走不出去,何况他和阮小鱼。况且,他摔下来前已经死了。”
荷衣肯定道:“他还活着,一定。”她不激动,不伤心,不难过。因为她相信,他一定还活着。
于子期注视了她良久,坚决道:“好,我一定替你找到他。”
“子期兄,不如我们结拜吧。”荷衣尴尬地建议道。
“不,我不要结拜。”于子期难过道。他幽怨地看向荷衣,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我希望他也活着,能回来给你幸福。但是,他生还的机会太小。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很久,很久我们还找不到他,你会接受我吗?”
荷衣肯定道:“没有如果,他一定活着,一定。”
于子期的眼神更黯淡,“希望他活着,也希望后来你是幸福的。”
她不说谢,一个谢字太轻,无法报答他。她看着他,沉默。
“我有一个请求,你能答应吗?”于子期试探地问道。
荷衣轻笑,“你不说,我怎么答应你?”
于子期吞吐道:“那个,在找到他以前,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抱……抱你一下。”他的话终于说完,脸更红,更烫。
荷衣蹲到于子期身旁,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微笑地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于子期,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
于子期顿时一阵颤抖,全身像通了电一样发麻。似乎突如其来的怀抱让他很难适应,难以呼吸。他僵硬地伸出双臂反抱住荷衣,心灵上的温暖让整个冬日充满阳光。只是,很快,他便轻轻推开荷衣,尴尬道:“你就不怕吗?”
荷衣笑道:“怕什么?”
“不怕我把你怎么样?”于子期如实说。的确,就在荷衣抱住他的那一刹那,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春心晃动。更何况,荷衣是他梦中的女子,他有些把持不住。所以,他很快就推开了荷衣。
荷衣也明白,只是她不说。她了解男人,没有不好色的。但是对于于子期,她相信他。她轻笑道:“我永远都会放心地跟你在一起。作为生死之交,我们的拥抱是无价的。”
“我们的拥抱是无价的?”于子期反问。
“嗯,无价的。难道我们不算是生死之交吗?”
跳下悬崖的后来,他们在一起渡过了漫长的冬日。以雪为饮,以狼肉为食。那样相伴的日子,比生死之交还宝贵。
于子期肯定道:“我们是生死之交。”
良久后,荷衣重新凑近火堆,烤着双手,道:“为了让你更了解我,我就提前告诉你关于我和君钦涯的故事。听吗?”
于子期勉为其难道:“其实我跳下来不是为了要听你的故事,我是……”
荷衣装作不开心道:“不听?跳崖前我告诉过你,我们的故事你不是你所知道那样的。”
于子期疑问地看着荷衣。她再次确认,“真的不听?”
“那算了,反正……”
于子期赶紧接道:“听。”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荷衣这么痴恋钦涯。会算命的他,都无法算到荷衣的过去。她是个迷。待她自己解开。
荷衣从她和初恋相恋讲到她被抛弃,讲到钦涯一直守护她,讲到后来她嫁给他。再后来,她伤他心,他离开她。
“他出了车祸,倒在车辆穿越的大街……”荷衣平静地讲道。
于子期实在是越听越糊涂,“等等,什么车祸?还有你什么时候有上过大学?还有什么是同学?颢琰王怎么是你同学?你一直呆在将军府,他一直是皇子,怎么可能在一起?”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解。
荷衣笑道:“先不要问我。听我慢慢讲。我是说前世,我们的前世。我们曾经生活在一个繁华过蜀都城的世界。有很多东西你都不知道。有车,烧汽油的车,可以飞快的载着人跑。还有飞机,可以载人飞上天。还有互联网,可以上网查寻到你想查到的所有信息。还有许许多多,那些只是聪明的现代人发明的科技。更重要的是那个时代,男女是平等的。男男女女都要学习,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到后来要工作、赚钱。无论男女,都要为家庭分担,承受责任。那个时候是一夫一妻制,大家都是公平的。”
荷衣看向一头雾水的于子期,“我知道你不明白。最主要是的要让你知道钦涯曾经对我有多好。他尊重我,他包容我,他关心我,他体贴我,他关心跟我有关的所有人,他甚至纵容我。纵容我跟他结了婚,就是成了亲,还回到以前的男人身边。所以,后来他倒在了血泊中。我看着他模糊的脸,突然后悔、心痛。再后来,我自杀,再后来我到了冥界知道了人真的可以轮回生命。我求冥王让我再见到钦涯,上了刀山,下了火海,穿越了对付恶鬼的冥掌。直到后来打动了冥王,他才让我留着记忆投胎到了古域国,还告诉我钦涯生在帝王之家。”
后来的转世轮回,于子期能明白。生死,神鬼之说他略懂一二。他忙问,“所以你出生两年后,会说的第一句话就问到了君钦涯?”
荷衣点头,“嗯。”
于子期移开注视荷衣的目光,投向火堆,沉思。
荷衣追着他的目光,问道:“怎么?不相信吗?”
于子期摇头道:“不,我相信。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钦涯会折磨你了。前世你欠了他,所以今生你要还给他。”
荷衣忏悔道:“我真的很没良心,他对我那么好我还冷漠他。直到我们再一次面临生死分离,我才后悔。其实你说得没错,他生还的机会太小。我也知道,但是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他。哪怕只是见到他的尸体。”
于子期紧张道:“你不是还要跟着他去阴间吧?”
荷衣轻轻敲一下于子期的头,道:“说点好听的行不行?钦涯一定还活着,你说过我以后会幸福的。”
于子期轻笑道:“是,他还活着。开春以后我们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当然找到的是活人。”
那一晚,荷衣将自己的故事告诉了于子期后很安心。似乎压着她的千斤重担轻了。但是,那晚她同样做着噩梦。在那一片迷雾中,她四处找寻钦涯。寻着声音而去,见到的是那熟悉的一幕,钦涯倒在血泊中,永远跟她说再见了。
“钦涯,钦涯……”荷衣又说梦话了。盖在狼皮下的她踢开狼皮,伸手在空中乱抓。于子期赶紧抓住荷衣的手,“荷衣,醒醒,不要害怕那只是梦。”
冰天雪地里,荷衣大汗淋漓地醒来,大声嚎哭,“钦涯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一定不会。”
于子期心疼地握住荷衣的手,轻声安慰道:“你不是说过吗?他还活着,一定活着。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了,再等一段日子我们就出去找他。也许他和阮小鱼已经离开了雪地,安全地逃出去了。放心好吗?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慢慢地,荷衣擦干泪水,从悲痛中清醒过来。她又坚定了信念,刚刚只是梦,只是梦。她装出笑容,“嗯。他还活着。一定。”其实荷衣自己心里清楚,这样摔下来还有什么生还的希望?明明摔下来之前,钦涯就已经死了。就算是自欺欺人,她也要相信他还活着。信,就一定会成真。不信怎么有希望呢?
于子期轻轻给荷衣盖好被子,“不要着凉了。冒这么多汗水,要是受寒会感冒的。安心睡吧,我再加点炭火给你取暖。”他轻声说道,看着荷衣闭上眼睛后起身走向不远处的火堆走去,加了炭火。
几日后,他们的狼肉已经吃完了。于子期握着剑出去,又带着剑回来。
“今天还没有找到狼吗?”荷衣轻声问道。
于子期安慰道:“没事,剩下的还能挨一两天,这两天我多出去找找,一定会有的。”
荷衣帮于子期接过剑放好,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狼很狡猾的,肯定知道这里有危险。它们的同伴来到这里就再没有回去过,它们肯定也查觉到什么了。这慌雪地里,它们也需要猎物充饥。我有办法抓到它们?”
“什么办法?”于子期疑问道。
“现在不说,明天我们一起出去再告诉你。”荷衣笑道。
“你出去太危险了,万一真遇到狼怎么办?”于子期紧张道。
荷衣笑道:“遇到狼不是更好吗?你武功这么高,我跟着你会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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