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风雨拦路,船行更快,小半天的工夫之后,已经是靠近蓬莱岛。
蓬莱岛又被世人称作是蓬莱仙岛,与方丈、瀛洲并称为海外三仙岛,早在祖龙年间,有方士带领三千童男童女途径此三岛前往凤鳞州、婆娑州寻仙访道,求取长生不老药。后世也不乏效仿之人,只是被清微宗占据之后,便不许外人登岛,尤其是蓬莱岛,更是禁地中的禁地,便是寻常清微宗弟子,也不得靠近。
能登上蓬莱岛的外人,不算多,甚至可以说屈指可数,对于许多江湖中人而言,这是一种荣幸。如今秦素也将获此殊荣,成为屈指可数之一。
虽然蓬莱岛上的建筑不多,力求返璞归真,但还是修建了一座颇为华丽的码头,算是此岛的门户,属于李道虚的一艘白龙楼船便长年在此停靠。若非贵客登门,或是重大年节,此处码头并不对外开放,就如张海石上次登岛,也是在一处靠近八景别院的小码头停船。
可是这一次,大船竟是径直驶入了这处代表了蓬莱岛正门的码头,便有些大开中门相迎的意味了。
秦素是第一次登岛,并不知道其中奥妙,可李玄都却是知道的,说到底这还是老宗主给他这位四弟子面子,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
此时码头上已经束起旌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可见旗上白底黑字写着一个“李”字,居中站着一个老者,满头白发梳拢得整整齐齐,精神矍铄,一双眸子在开合之间,精光隐隐。他见得大船之后,朗声道:“天机堂副堂主李如寿恭迎四先生。”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船舱之中。
片刻后,大船靠岸,李如玉请李玄都和秦素下船,而她则是没有下船的意思。
岸上的李如寿与船上的李如玉眼神交汇,相互点头示意之后,李如玉返身进了船舱。
李如寿收回视线,先对李玄都行了一礼,然后望向秦素,说道:“久仰秦姑娘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实乃荣幸。”
秦素只能谦逊几句。
李玄都道:“怎好有劳如寿副堂主亲自相迎。”
李如寿微笑道:“司徒堂主本是要亲自相迎,只是临时被老宗主派了差事,这才让我临时顶替,还望四先生不要见怪才是。”
李玄都淡笑道:“如寿副堂主言重了。”
倒不是李玄都非要强调“副堂主”,而是老宗主定下了规矩,堂主与副堂主必须分清,不得省却“副”字,就如朝廷六部,难道也能将侍郎称作尚书吗?
“倒也不能说是言重。”李如寿笑了笑,说道:“司徒堂主之所以要亲自过来,是因为天魁堂中有几个刺头人物,与四先生向来不合,这次他们听说四先生与六先生斗剑时受了些伤势,便想趁此时机落井下石,从四先生身上找补一二,四先生也是知道的,我们清微宗从不禁止一对一斗剑,若是他们执意向四先生挑战,难免是个麻烦,司徒堂主也是怕四先生为难。”
秦素不由皱起眉头。她只觉得这番话刺耳,什么叫也怕四先生为难,当初李太一向李玄都挑战时,怎么不见有人出来说怕四先生为难?现在来说这些,还是挑明了说,倒像是激将之法。
不过李玄都却是不以为意,风淡云轻道:“当年我年少意气,断了不少人的财路,也的确是得罪了好些人,都在意料之中。”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喝道:“李如寿,背后毁谤旁人,这算是什么行径?”
话音落下,就见一盏天灯飘飘摇摇而至,恰有风起,那盏天灯如被阵风吹送,轻飘飘掠过海面,在空中画出一道绚丽火光,向这边飘了过来。
李玄都对此见怪不怪,只是说道:“装神弄鬼。”
这盏天灯在李玄都不远处停下,然后灯光微微一亮,映出一个男子身影,一身白衣如雪,白色长靴,白色腰带,白色发带,腰间悬有一柄白鞘的长剑,虽是年轻人的相貌,但却是满头白发,丹凤眸子,眉挑如飞,虽然相貌英俊,却不知为何,始终透着一股邪气。他站在码头上,迎风而立,大袖飘摇,一手负于身后,另外一手穿袖而出,五指修长,轻轻提着一盏天灯,灯火如豆。
此人虽是对李如寿说话,可目光却始终停在李玄都的身上,脸罩寒霜,一副要惹事生非的模样。
李如寿淡笑道:“真是不经念叨,刚说谁,谁就到了。”
李玄都对秦素说道:“如果从老宗主那里算起,大师兄、二师兄、如寿副堂主这些人算是二代弟子,我这个年纪本该是三代弟子,不过被师尊破例收为弟子,故而与如寿副堂主等人同辈,只是如此一来,年纪上难免差距极大。这位是我们清微宗的龙希胜龙大剑仙,这个名字大概就是人中之龙、希望胜利的意思,也是李大堂主的侄子。他虽然不是老宗主的弟子,但是按照入门的先后和年纪来说,我也能称呼一声师兄。”
李玄都这话中颇有些讥讽之意,以秦素对李玄都了解,两人八成是有不小的过结。秦素心想,既然两人有过结,那么龙希胜听到这句话后,哪怕不是立即动手,也必要反唇相讥,哪成想龙希胜竟是没有言语。原本一直看着李玄都的秦素忍不住转头一瞧,却见此人正怔怔地望着自己,秦素心中不悦,不动痕迹地往李玄都身旁挪了一下。
李玄都也是顺势上前一步,将秦素挡在身后。
龙希胜被挡住了视线,这才回过神来,见两人神态亲近,胸头骤然生起一股无名之火,原本看李玄都不顺眼十分,现在少说也有十二分,冷冷道:“清微宗五位先生,各有怪癖缺点,二先生孤僻乖戾,三先生重利轻义,五先生见风使舵,六先生自命不凡,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人无完人。唯有你这位四先生,假清高假仁义,最是令人厌憎。”
李玄都也不反驳,全然不以为意。
反倒是秦素主动开口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秦素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龙希胜差点没气炸了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眉眼之间尽是杀机。
李玄都的目光下移,落在龙希胜的腰间佩剑上,说道:“我劝你不要出剑,免得自讨苦吃。”
龙希胜嘿然一声:“你劝我不要出剑?莫不是你害怕我出剑?你若说一句你怕了,那我今日便不出剑,给你个面子,毕竟这儿是老宗主的清修之地。”
李玄都淡然道:“你也知道这里是老宗主的清修之地,也不怕坏了规矩。”
“你莫要拿规矩来压我!”龙希胜大喝一声:“我早已在天罡堂打听过了,只要是公平斗剑,可以在任何地方,就算是蓬莱岛上,也无不可!”
李玄都“呵”了一声:“有长进。知道要守规矩,是好事。”
龙希胜伸手按住腰间佩剑,沉声道:“李玄都,你以为你还是当日的紫府剑仙么!”
李玄都道:“我的确不是当日的紫府剑仙,可你又是什么人,我称呼你一声龙大剑仙,你就当真了?人贵有自知之明,面子是别人给的,脸可是自己丢的。”
秦素闻言后,不由微微一笑。
这一笑刚好落在了龙希胜的眼中,他再也按耐不住,“仓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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