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油说道:“陛下毋忧,如今黄州运输很重要,四通商号已然派了得力干将陈慥过去打造班底,有陈季常看着,应该不会再有没那么多的无聊传闻了。”
赵顼有些惴惴:“这悄没声的消失一两个月,立刻就传言纷纷。要不就还是别拘束他了。”
“传言大苏在黄州,每天起来,不是请客上门就是出门访客。所与游者也不择高下,这样就挺好,就挺好……”
大苏在黄州搞养生之道,搞得人家黄州太守一日三惊。
这娃给全家人规定,一天用钱一百五十文,每月初一分成三十串挂在屋梁上,每天取用。
早晚饮食,一爵一肉,有尊客来,加一道菜,绝不再添,还美其名曰“三养”:安分以养福,宽胃以养气,省费以养财。
但是——但是他还好客,也不挑人,谁都能上门,谁都能请他。
很多客人和他的文化水平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他也就不要求诗词,但是闹着别人起码得讲笑话。
要是别人说没有笑话,他就说实在不行可以讲个鬼故事呗?
别人说我鬼故事都没有,他就说那你现编一个都可以。
“闻者无不绝倒,皆尽欢而后去。设一日无客,则歉然若有疾。”
光这样是不会让太守头痛的,关键是他还爱上了远足!
布衣芒鞋,出入乡间,没事效仿蜀中张仙,约人拿弓挟弹击水。
要不就到处游山玩水,常常驾船越过州界,还经宿不返。
到处题字,而且越来越有仙气,民间开始有以“坡仙”相称。
比如那首《西江月·顷在黄州》
顷在黄州,春夜行蕲水中,过酒家饮。酒醉,乘月至一溪桥上,解鞍曲肱,醉卧少休。及觉已晓,乱山攒拥,流水锵然,疑非尘世也。书此数语桥柱上。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这个水平,已经远远甩出如今的苏油无数无数条大街去了。
其实苏油知道,这是大苏在开释精神上的苦闷,就连刻意节衣缩食,其实也是用物质上的苦闷来分担精神上的苦闷。
大苏还没有完成自己的苦旅,还没有“洞彻明悟”。
不过他的这种苦闷,变成了太守的郁闷,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动不动就跑到别州去还了得?
你可是罚俸五年的谪居,老实点好不好?!
果然,三日之后,徐君猷的奏章到了,说是听到传言快吓死了,连忙命驾赶去东坡雪堂,“则子瞻鼾声如雷,尤未兴也。”
又是一个大乌龙!
……
洛阳郊外,四支军队正在进行列队换装仪式。
高遵裕一身新军制服,站在烈日之下,一动不动。
赵顼授予他的最新官职,是龙神卫都指挥使,右囤卫大将军,感义军节度使。
身边是两位监军,左监军王中正,右监军李宪。
身前四支部队,分别是镇国军,定国军,囤安军,控鹤军。
四支威武的队伍之前,站着几名将领。
曹南,镇国军节度留后。
王厚,知定国军军事。
苏烈,控鹤军节度使。
田守忠,知囤安军军事。
这是对外的称呼,在新军内部,四人将有一个新的头衔——协领。
协领以上,能统带三千新军,外加一个三百人炮营的新式部队。
已经站了半个时辰,四军的军容风纪,就已经看出差别来了。
镇国,定国二军,军容还是一般整肃;而囤安,控鹤,就差了那么点意思。
苏烈和田守忠也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额角的汗水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担心的。
“知囤安军军事田守忠,出列!”
高遵裕终于下了命令,田守忠松了一口气,走出了阵列。
高遵裕给他佩戴上领花,将旗帜授予他:“响鼓不用重锤,明白了吧?”
“是!”田守忠一个立正:“卑职回去,定当严加操练,不负都指挥使所望!”
“叫都领!”
“是!都领!”
接着苏烈上来,高遵裕也给他带上领花:“不容易,陛下这次让囤安军加入新军序列,朝堂上的压力很大的。”
“你们是西南夷人,文官们拿这个说事儿的多了去了,陛下乾纲独断,说囤安控鹤两军,功勋卓著,天下一家,他不以夷汉为别,只看功勋。”
“而苏烈的功勋,对得起这份待遇。”
苏烈满脸的激动和感激:“臣家父子兄弟,无论文武,必为陛下竭尽忠诚!”
高遵裕点头:“囤安,控鹤,待遇一直优良,现在拿上了朝廷俸禄,勉强和蜀中原来供应相当。”
“二十年间,蜀中父老为了供养你们这两支军队,所费不下百万贯之巨,你们的战绩,不光是自己打出来的,还是蜀中父老拿钱堆出来的。”
“鱼公的《武德歌》说得很好——足我蔬食,供我衣裳。何以有报,立盾扶枪。”
“这就是武人的本份,囤安,控鹤,战绩骄人,平日里这做派,却也有些骄横。”
“今日列阵,知道自己哪些不足了吧?”
“是!”苏烈一个立正:“卑职下去就整肃军纪,加强操练!”
高遵裕笑了:“那就好,铳械训练上,多跟控鹤军学学,你们都是乡邻,这平均一百二十步九十环,都直娘贼的是怎么练出来的……”
元丰三年的洛阳西郊,大宋西军的拳头力量,感义,镇国,定国,囤安,控鹤五部新军,悄无声息地正式成立。
高遵裕将当年留在渭州的沙盘地图全部搬到了西京,然后开始更戊,就是调换防区,训练军队的同时,按照军机处的要求,详细统计行军数据,统计部队对新军器的改进需求。
……
汴京,骐骥院。
五十匹健壮驮马是新型马种,骨骼肌肉异常强壮,蹄子也很大,性情温顺,是驮拉重物的良好马匹。
苏油和后勤司折克柔,骐骥院都管中官,正在检查这些马匹。
天子收到的国礼归天子,官员收到的礼品归国家,这是规矩。
所以这五十匹马归骐骥院。
骐骥院其实相当看不起这些马,现在大宋骐骥院里龙马成群,都是两年多的岁口,马匹一看就高贵绝伦血统不凡,体态步履处处透着美感,哪里是这些北地骨骼粗大的铁憨憨可比?
不过这五十匹马在苏油和折克柔眼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要完美的实现战略目标,和游牧部落的军队对抗,部队骡马化是必须要完成的。
到现在大宋有了几十个新式牧场,改良了马种,骑马已经勉强说得上不缺了。
可问题是,驮马成了大问题,总不能全靠骡子吧。
要让炮队和辎重能够跟上骑军行进,苏油提出的要求是,炮兵的每日行军里程,要在四十里以上。
当年霹雳炮重量达到了一千五百公斤,这个重量远远超过了当时大宋最大的运输工具——太平车的载重。
打交趾的时候,霹雳炮几乎最后才上场,几乎都是依靠军舰运送全程,要人推马拉,估计郭逵得气死。
好在皇家理工学院及时研发出了四轮车架,经过多年改进,如今已经形成了炮架车,四轮厢车底盘等标准化运输工具。
合金钢轴承和冲压轮毂,复合地丁胶轮胎的研发成功,让如今的霹雳炮,总算可以在沥青路面上由单马拉动了。
不过即便如此,对马的要求也很高。
驮马的引进,已经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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