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了?”
“相公别说自己不知道,贵朝皇太叔和郑王,拥兵十数万,尽占西京道,自命官吏将领,到现在出过一次兵?”
“明明局势翻覆之时,就可以自成格局。贵朝陛下还不得不捏着鼻子,一味优隆。”
“萧古里孤悬西北,守着小小一个云内州,鞑靼三部十数万大军纵横来去,愣是毫毛都不碰他一下,到如今临宋的套内三州都成了他的辖区,贵朝陛下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封他一个西北路招讨使。”
“相公可能还不知道吧?萧嗣先、萧兀纳前后七万兵马,被阿骨打五千人打得大败亏输,萧奉先一边要挟萧兀纳投靠,一边携裹周边蕃落入军,一边又接受阿骨打请托贿赂,运作出一场所谓的‘宁江州大捷’,这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王经有些不信:“东北战事会是如此?七万人打不过五千人,节度在说笑话吧?”
赵仲迁笑了:“信不信无所谓,相公自可慢慢查实,别忘了,我朝如今对女直情况的掌握,说不定在贵朝之上,阿骨打现在也是我大宋的女直节度使,帐下判官还是我朝中官。”
“不说别的,萧奉先和萧兀纳之前是不是死对头?现在怎么好的如同穿一条裤子?这里头难道没有点猫腻?”
“算了,说这些扯远了,其实我在辽朝南部诸州利益也颇多,和相公交情也不错,才来相告。”
“至于相公听不听,最后用哪条计策,相公自择就好。”
“总体说来,我是希望辽朝南部诸州欣欣向荣的。不过要是时局不济,相公只需记得:锦州,永远有等着相公的一条海船;大宋,永远有我这样一个朋友。就行了。”
“就跟咱俩第一次分账时说的那样,这个叫保底收益。我赵仲迁做生意,从来都不会亏着伙伴。”
王经心里头无数念头在翻滚,甚至是那个最大逆不道的念头。
可终于还是稳下了心神,躬身道:“谢过节度了,王经老迈一身,死不足惜,不过我的妻小族人却是无辜的。节度甘冒奇险来告诉我这些,再不当人子,也得替他们谢过。”
赵仲迁笑道:“说了这么久,估计萧托辉已经对丞相府下手了,你那个管家李后行已经被收买,萧托辉已经知道你藏着账簿的密室在哪里。”
“估计丞相现在赶回去,刚好来得及赶上萧托辉搜出账簿。”
“啊?!”王经这下真急了,一把攥住赵仲迁的袖子:“你赚我在此,是想让萧贼灭我满门,老夫……老夫跟你拼了!”
赵仲迁笑道:“相公好好摸摸我的袖子再说话。”
王经刚刚已然慌了神,现在才发觉赵仲迁袖子里有东西,取出来却是几本账册,正是他藏在密室中的那些。
王经感觉这天实在太难聊,要不是自己也经历过不少的大风大浪,怕是已经吓死在这草亭当中几回了。
赵仲迁笑道:“那几本账簿,已经被我换成了药书,都是治疗那个……男人的难言之隐的。”
王经顿时哭笑不得:“节度你……”
赵仲迁说道:“没有办法,丞相赶回去刚好遇到萧托辉搜出那几本东西,不是才好借机发作嘛。”
“至于这几本账册,却是你府上执事马三给我的。他是我的人,海船退路之类的安排,你找他询问就好。”
王经有些疑惑:“我以为马三是先帝安排在我身边的密谍……”
“对。”赵仲迁点头:“他就是贵朝先帝安排在丞相身边的密谍,当年在五台山当假和尚刺探我朝军情,后来随医疗团被张商英和克勤禅师带回贵国,贵朝先帝又将之安置在相公身边。”
“我其实也不喜欢他,不过他的家小都在大宋,相公尽管放心用。”
王经:“……”
将几本账册揣回自己袖子里,王经回到自己的车队旁边,翻身上马,咬着牙道:“跟我回府!”
侍卫首领笑道:“不带那秀才?”
王经白了他一眼:“又给你算准了,就一穷酸秀才,几册破诗不堪入目还好意思拿出来行卷,瞎耽误功夫!”
见到王经骑上马匹,在侍卫们的护卫下绕过倒塌的太平车朝城中奔去,赵仲迁才回到驿站内:“三儿,吃完没有?!吃完赶紧修车去!婆娑岭要的木材,可耽误不起!”
……
东京丞相府,王经赶到的时候,却见自己府邸已经被一干军士们围了起来。
领头的军将一见王经出现,顿时跪倒:“丞相,末将受计司钧令,不得不来,还请丞相恕罪!”
众军士见军将都跪了,纷纷跟着跪下。
王经笑道:“萧禄贵,只要是依令而行,就没有你的责任,起来!”
萧禄贵依旧跪着:“禄贵受丞相大恩,今日不得不为,丞相如不见谅,禄贵这就自尽,以示本心。”
说完抽出腰刀,就要朝自己脖子上抹去。
“住手!”王经喝止道:“说过只要是依令而行,就没有你的过错。没有过错,何来原谅?赶紧起来,有话问你!”
萧禄贵这才还刀入鞘,站起身来:“丞相去了锦州三日,萧计相突然下来,手里拿着金牌,说是奉陛下之命,查点东京府库。”
王经冷笑:“查东京府库,怎么却又查到我府上来了?”
萧禄贵说道:“今日接到计相手令,却说……却说在东京查获密谍,说那人……那人在丞相府中,担心相府里的亲眷受歹徒加害,命我等前来缉拿。”
王经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赵仲迁所说的马三,不禁有些慌乱。
马三是四十三节度亲口承认的宋朝密谍,要是被萧托辉擒获,只怕自己遍身是嘴都说不清。
然而又听萧禄贵吞吞吐吐地说道:“不过……不过末将看现在的动静,却又不像……”
“嗯?”
萧禄贵赶紧说道:“末将看萧计相的作为,更像是灭口!”
“什么?”王经反倒一下子来精神了:“随我进去,今日之事,需得有个见证。”
“是!”萧禄贵赶紧抱拳:“末将谨遵相令!”
带着众将进入府内,就听内院一个声音在痛骂:“这里是丞相府邸!你们在此杀人,没有王法了吗?!”
“萧托辉!你要搜检丞相书房,谁给你的胆子?!有本事将我跟李管事一般杀了,否则这门你进去不成!放开我,放开我……”
王经脸色一沉,迈步进入内院,却见自己的家眷、子女、仆役,都被衙役们逼到了一边,院子中躺着一具尸首,正是赵仲迁所说的,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管家李后行。
还有一人,长随的打扮,被几名衙役用水火棍压着,尚在号呼痛骂,却是赵仲迁所说的“自己人”马三。
王经才一现身,就听被压在地上的马三喊道:“相爷回来了!我们有主了,相爷,萧托辉拿着金牌前来说是府内有宋朝密谍,要大肆搜检,小的拦不住,还请相爷责罚!”
王经看着萧托辉:“计相,你有几块金牌?”
萧托辉拱手道:“丞相,东京到锦州三日行程,算起来丞相今日当刚到锦州才是,这难道,是飞回来的?”
王经呵呵一笑:“老夫行至辽河,却想起陛下说过今年要建造浮桥,以利转运。之前收到朝廷章程,又说萧计相这两日当巡视东京。”
“锦州的市舶司账册分明得很,倒是计相可是大忙人,因此老夫一计较,还是先来见计相的好。”
“却不料,倒让老夫赶上一出好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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