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可是常山赵子龙?”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见小黄门并无任何反应依旧一副酷酷的样子,李儒心中却是一喜,自己的那张死人脸也终于有了变化。
李儒看着赵云,双眼闪过一丝精芒,脸上挂起一丝笑容:“久闻子龙将军的大名,不想今日一见,终慰平生也!不过…”
“不过什么?”赵云略略抬了抬头,讥诮的看着李儒。
李儒故作为难的想了想,半晌才抬起头说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李某在西凉的时候听闻阁下与清河王黎乃是生死之交,但今日一见才发现传言不可信,传言终究只是传言罢了!”
“哦?赵某的名声竟然传到西凉去了?污了文优先生的耳朵,赵某实在惭愧得紧。但赵某却不知文优先生这话何意?”说是惭愧,赵云脸上却并无半分惭愧之色,依然是淡淡的看着李儒。
“前些日子,相国挥师入京奉旨锄奸,王黎曾在新安补下重重关卡阻挡相国入京,结果相国一纸圣旨兵不血刃就让王黎无功而返,赵将军可知?”
“当然知道,当日新安布防正是源于赵某之手!”
“数日前,相国温明园设宴群臣,王黎、丁原以及袁绍等人大闹温明园,搅得乱七八糟,结果却灰溜溜的溜走了,赵将军可知?”
是灰溜溜的溜走了吗?
赵云差点笑了出来,心中的讥诮之意愈发的浓了,脸上却很配合的眨了眨眼:“已知矣!”
“王黎、丁原及袁绍等人为着相国携勇而来挥师数万,结果难缨相国锋芒,不得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赵将军又可知?”
这下赵云连话都不想说了,颔了颔首,听李儒继续说道,“相国麾下精兵数万,良将上百,能战善战之士更是难以计数。依王黎、丁原等人之兵力自然不足与相国对抗。
如今,王黎、丁原败兴而归,却独独留下赵将军一人在这皇宫大院的龙潭虎穴中,内无援兵相助,外有我西凉勇士重重围困,难道赵将军就不想想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借刀杀人呗!”
赵云眉毛一挑:“借刀杀人,借谁的刀?杀谁?”
李儒抚了抚须,愤愤的看着赵云:“当然是王德玉要要借相国的刀杀赵将军了!赵将军与王黎一同起身于黄巾叛乱,王黎因功而为清河国相,而将军却成了清河都尉。
王黎的权利虽大,但军队终究是在将军手中。将军试想,哪一个有野心之人愿意将手中的军权放心的交给他人?将军难道不知道这个世道中只有死人才最值得信任吗?”
赵云冷笑一声:“依阁下的意思,赵某就应当弃暗投明,背弃兄长而转投董相国了?”
李儒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当然,董相国雄才大略,虚怀如谷。试问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如相国一般?王黎?一个只会依靠家族和外家嫉贤妒能的人,与相国提鞋都不配!”
“哈哈!”赵云仰天一笑,脸色勃然一变冷冷的看着李儒,“赵某自与兄长相识,还从未听说过兄长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竟然是靠裙带关系,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文优,你的功课做得很好,但是你可曾听说过‘忠诚共白日,势利一飞尘’,‘忠诚所感金石开,勉建功名垂竹帛’?”
“没听过,这只怕又是你那兄长忽悠你的吧?”李儒摇了摇头,脸上浮起浓浓的讥诮和悲哀,“忠诚?真是可笑!赵将军,这个世间还有所谓的忠诚吗?
《诗经》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汉四百余年来疆土之广前秦不可及也,惠及百姓之多西周也不可及也。
但如今,大汉朝分崩离析,当今的天子就在你脚下,真所谓有忠诚,为何除却你之外,并没有他人想着到这深宫中来见一见他们的陛下,李某也未在朝堂上看见他们与相国说半个不字?
忠诚?这就是你所谓的忠诚?真是可笑!满朝宗亲汉室干臣,济济一堂,立某却只看到丁管一个垂垂老朽敢对相国嘶吼,其余众人连个屁都不敢放!
所谓忠诚,那因为所对应的筹码还不够罢了!丁管一介老匹夫敢冒死叱骂相国,乃是为其名。朝廷重臣皇室宗亲在朝堂上见到相国而唯唯诺诺,乃是因其命。天下州牧装聋作哑闭口不言,乃是因其心。
他们也受够了软弱愚蠢偏右贪得无厌的皇室,他们也都盯着那张刻着九条龙的椅子!”
李儒顿了顿,指着地上的少帝讥笑一声,接着说道:“你赵子龙一身是胆,单枪匹马闯红枫,战阳翟,平定冀州,其功可比日月。可你得到了什么?
不过是一郡都尉而已,这还是左将军皇甫义真当年费劲心力才为你争取到的。滥信奸宦壅塞言路,卖官鬻爵赏罚不明,这样的天下值得你效忠吗?”
平心而论,李儒的这番“忠诚论”虽然别出心裁,但也不是没有道理。赵云颔了颔首,收起鄙夷的目光,淡淡一笑说道:“文优先生果然不愧是董相国麾下第一军师,这一番道理深入浅出循循善诱,说的赵某简直比喝了蜂蜜还甜!
但是文优先生,你是否忘记了一件事情呢?先生既然要赵某背叛兄长,难道先生觉得仅凭只言片语,赵某就会放弃自己的理想?董相国又给赵某了什么筹码呢?”
见到赵云的出现,灵思皇太后本能升腾起一丝希望,又被李儒一个一个的击破,恍如坐上了一趟过山车一般,心情忽上忽下,片刻间便从山峰陡然跌落谷底,砰地一声,颓然坐在椅子上,双颊浮起一丝羞愧和苦楚。
陡然间,又听到赵云提及价码一事,顿时反应过来,筹码,是的,我们也还有筹码。
灵思皇太后从椅子上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望着赵云眼神中满是恳求:“赵都尉,本宫如今已身无所持,但本宫愿以本宫之尊向列祖列宗起誓,只要今日你能够救出辩儿,翌日定当让辩儿册封你为大将军!”
少帝亦清醒过来,渐渐的停止了哭泣,手脚并用爬到赵云身前紧紧的抱住赵云双腿道:“赵都尉,不!赵将军,母后说的话就是朕的意思,只要你能救朕脱离苦海,朕愿立即分封你为大将军。不!朕愿与你划江而治,共享汉室江山!”
“哈哈!赵将军刚才还在说只言片语不足为筹码,但凭你两个蠢物许下的空口诺言就能打动常山赵子龙吗?”李儒仰天哈哈一笑,像是看着两个跳梁小丑一般,鄙视的扫了少帝二人一眼,转过头来郑重的向赵云施了一礼说道。
“相国大人爱才如命求贤若渴,子龙将军更是武艺卓绝文武兼资,儒虽不才,却愿向相国保举子龙为虎贲中郎将,主管天下禁军!”
“和吕奉先一样?”
“和吕将军一样!”
“哈哈,好!董相国果然非常人也,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赵云揶揄的扫视着李儒,伸出食指摇了摇,叹了口气,“可惜啊,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若是当初未遇见兄长,赵某或许还会动心。不过,如今嘛,赵某既然已经决意跟随兄长,兄长待赵某如亲弟,赵某也视之为亲兄。
要赵某背叛兄长,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文优先生你们是否还应再给赵某加上一物,否则岂不是显得你们董相国小家子气?”
不怕你开价,就怕你不开价!
这赵云与王黎并肩征伐戎马数年,其武艺韬略均是超凡,若是就此说得来归,又是一员不亚于吕布的猛将,更是直接断了王黎的一只臂膀,余下他人还何足为虑,主公的大业又何愁不成?
李儒心中一喜,脸上急忙挤出一堆笑容,问道:“何物?”
“文优先生可能做主?”
“当然,将军但有要求,李某必然进谏相国满足将军!”
赵云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儒,眉色间突然转冷,一字一句顿道:“那我,赵某告诉你,我要董卓的人头!”
言讫,手中亮银枪划过一条弧线直刺李儒。
枪未至,风亦寒。
衣袂飘起,李儒只感觉一道寒意已刺入喉咙,浑身的血液片刻间就仿佛已被凝成冰块,额头上冷汗点滴落下。枪头越来越清晰,李儒好似已经看到死神在向自己招手。
然而,死神却并未来临,死神已然擦肩而过。
赵云双手一抖,亮银枪再度加速,已擦着李儒的脖颈飞向那捧着白练的武士,锋似疾风,枪如闪电。
不!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枪的速度,这一枪已达到赵云的巅峰。
为了这一刻,赵云已经蓄势了良久,从李儒进入永安宫看到那个武士开始,赵云就已经决定先发制人。
这个人在田迟和王黎口中得到了太多的赞誉,这个人也让王黎痛心疾首除之而后快,这个人不管是在章德殿前还是在温明园内也都曾让王黎铩羽而归。
这个人就是王断!
辽东王断!
枪如游龙,霜刃森寒,宫中一片凄凉肃杀。
王断已经抬起头,双眼闪过一道精芒,手中的白练一展,宛如一块铁板挡在身前。
但,王断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赵云。白练就是白练,白练不是铁板,更何况赵云的枪寻常铁板又岂能挡住?白练发出一阵吱吱磨牙般的声音后猛然破开。
战场上任何低估对手都是错误的,也都会致命!
长枪直入,杀气肆掠,王断的肩头已伤,灰色的武士服上渲染这着一道殷红的血色。长枪拔出,血色绽放,王断的肩头刻上一朵惨色的蔷薇。
凄艳,绝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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