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宇文邕,你会怎么办?
此时书房里的高伯逸和张晏之,在脑子里不断盘旋着这个念头。
“你是说,如果有选择的话,宇文邕一定会以洛阳为第一目标。只有当他在洛阳完全无法占便宜的时候,才会在其他地方,比如说平阳(今山西临汾)等地攻略,是这样么?”
高伯逸觉得,刚才张晏之就是要表达这个意思。
“洛阳,对于宇文邕来说,真的这么重要么?”
高伯逸不是古人,有些概念,他脑子里还不是那么明晰。在后世,洛阳市虽然不能说是不值一提,但也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最多只能算是中部省份的地级市,能量实在是有限得很。
但这个时代,洛阳刚刚从它的一个辉煌巅峰中跌落下来,余威尚在。
“主公,对于皇帝来说,一城一地的得失,有时候重要,但有时候又不那么重要。得到了破败的洛阳,对于周国来说,实际意义很有限。
这里作为前线,定然是两国争夺的战,土地无法稳定产出。”
张晏之说的,主要是宇文邕得到洛阳,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现在这个洛阳,早已不是东汉时期的洛阳城了。
“然而,主公不要忘了,齐国与周国相争,争的不仅是国力,还有大势!如果说天下真有龙脉,那么洛阳就是龙的眼睛!
宇文邕要的是什么?他要的是大势!洛阳将会是一个明显的信号!说明周国也有能力争霸天下。
所以主公切忌分兵,应该将主力布置在洛阳周边地区!”
张晏之越说越激动,他曾经是高岳的幕僚,打仗也是很有几把刷子的。这一次,周国不管耍什么套路,洛阳就是最主要的目标,不会有意外的。
至于其他地方,周国大概是能啃下来就啃,不能啃下来,那就算了。除了晋阳以外,其他那些地方拿下来战略意义非常有限。
如果宇文邕是个庸才,那么,他肯定会把目标放在洛阳,因为好大喜功嘛。
如果宇文邕是个有作为的皇帝,那么他或许会把目标放在平阳、汾水关一带,这里是晋阳的门户,攻下这里,晋阳前面就剩下一条鼠雀谷了。
如果宇文邕是个雄才大略的皇帝,那么他又会把目光聚焦到洛阳,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洛阳。一如当年的宇文泰一样。
要不要赌一把呢?
高伯逸心中一直在回想今夜做的那个诡异的梦,梦中高洋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似乎在嘲讽自己一般。
“洛阳……还是晋阳?”
高伯逸来回踱步,他清楚记得,北齐会亡国,就是因为晋阳的陷落。相比较而言,洛阳也就无足轻重了。
可是,前世的经验,并不能生搬硬套到这个时空里来,有个极为重要的变量,要是忽略了,会吃大亏的!
前世北周并未失去荆襄,它在潼关以东的地界,是有不少立足点和支撑点的。而这一世,北周先是丢荆襄,后是丢南阳,在潼关以东,几乎都没有立足点了!
长此以往,连宜阳也会保不住,三川郡就彻底丢了。
所以北周攻打洛阳,也有着战略上的考虑在里面。并非完全是为了这座已经相当破败的城池。
“不错,你说得确实有点道理。”
嘴上是这样说,然而高伯逸却并没有下定决心。张晏之大概也感觉到了他本人说服力不足,面色稍稍黯然,对着高伯逸拢袖行礼道:“主公,那属下告退。”
“嗯,你容我多思虑一下。”
此刻高伯逸的心思并不在张晏之身上,而是在反复揣摩,北周的盘算,跟自己的计划到底有几分冲突。
等张晏之走后,高伯逸眼睛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张地图,感觉不爽,又将其转了九十度,让黄河呈现东西走向。
“如果我把大军安排在晋阳,且不说收服不了王琳,到时候洛阳有事,长途奔袭,很容易本伏击。”
“所以,我必须完全放弃晋阳,然后将兵力安置在洛阳以南。我打宜阳,宇文邕就必然不敢全力攻打平阳。
这就是太祖说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他一边自言自语,心中似乎已然有了些许头绪。只不过,不将神策军调动到晋阳的话,派谁坐镇晋阳好呢?
晋阳那边,有五军都督府的外围禁军,这些人马,要他们跟周军野战,还稍微有些勉为其难了。
至少需要派遣神策军一部到那边去镇场子。
这就是失去晋阳六镇的坏处了。晋阳六镇对于北齐的统治者来说虽然是一把妖刀,但妖刀也是刀啊。
具有强大的威慑作用。
结果段韶和六镇被灭,北齐在晋阳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军事真空。利弊共存,福祸相依,这可能就是政治吧。
高伯逸长叹一声,暂时还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也只能赌一把,赌宇文邕不会攻略晋阳。只是,作为一个掌控齐国军政,类似于北周宇文护那样的权臣,又怎么能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对敌人的判断上呢?
高伯逸有些理解,为什么历史上那些有名的统帅,多多少少都有些神经质了。实在是因为打仗是一项高风险高强度的活动,真不是随便抓一个人就能玩的。
尤其是担负全局的统帅,更是如此。
高伯逸好像是跟那张地图杠上了一样,眼睛死死盯着,结果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一赌,赌的很可能就是齐国的国运,若是输了,只怕……十年内都很难翻身。
“阿郎,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书房里做什么呢?”
门外传来李沐檀的声音,不等高伯逸回答,对方就已然推门而入。
“都说书房是男人最喜欢的地方,可这里并不是阿郎的书房啊。”
李沐檀将灯笼放在地上,带上门,慢慢走到那张大地图跟前。
“我有一颗玉石,你猜猜看,是在我的左手还是右手?”
高伯逸转过身,伸出两个拳头在李沐檀面前,脸上的笑容很是勉强。
“妾身猜,应该是一个都没有。”
李沐檀伸出小手,轻轻掰开高伯逸的两个拳头,掌心果然是空空如也。
呃……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妇道人家?
高伯逸疑惑问道:“夫人如何得知?”
“无他,十赌九骗也。既然你让我赌了,那么无论如何我也是会输的,就是这么个简单道理。”
李沐檀淡然说道。
高伯逸脑子里像是划过一道流星,隐隐抓住了什么最为关键的东西,又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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