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沈度忍不住道:“你明白什么?”
“你刚刚说是安兴候让你劫掠民财。”秦逍叹道:“我终于明白了。”
沈度悚然变色,厉声道:“秦逍,你血口喷人,竟然污蔑本将。本将.....本将何时说过是安兴候让我们劫掠民财?”
秦逍缓缓道:“你们没有圣旨,擅自抄家,依照大唐律法,这就是劫掠民财。可是你从头到尾,句句话不离安兴候,甚至说你们此次行动是奉了安兴候之令,这难道还不是说安兴候指使你们劫掠民财?”身体微微前倾,逼视沈度,冷声道:“沈度,你带兵劫掠,却将罪名牵连到安兴候的头上,此事安兴候若是知晓,不知会如何发落你。”
沈度大惊失色,秦逍却已经拔出佩刀,刀身泛着乌光,沉声道:“来人,将这些乱兵全都拿下了!”
沈度“呛”的一声,已经拔刀在手,厉声道:“谁敢?我们是神策军,你们一帮乡勇,敢动我们一根毫毛?”
忠勇军将押送队伍团团围住,沈度拔刀之时,神策军官兵也都已经拔刀在手,虽然人数不多,但毕竟是帝国精锐,训练有素,面对的又是一群乡勇,并不畏惧。
秦逍凝视着沈度,忽然显出微笑,收起刀,翻身下马,向沈度走过去,道:“沈将军何必非要弄得刀兵相见?我也只是按律行事,将你们带去杭州城,如果安兴候承认是他派你们抄家,我也不敢多说什么.....来来,将刀放下,不要伤了和气......!”说话间,已经走近沈度,伸手去拿沈度手中刀。
沈度经验老道,又岂会被秦逍所骗,知道秦逍这是故作亲热,想要多走自己的刀,厉声道:“退后。”瞧见秦逍的手已经探过来,向后退了一两步,却猛地瞧见秦逍身影向自己冲过来,心下骇然,大叫一声,挥刀劈过去,却并不敢直接往秦逍身上劈下。
秦逍毕竟是大理寺的官员,而且是新近受到圣人器重的风头人物,若真是一刀砍死了,圣人定然是要怪罪,所以这一刀只是想逼退秦逍,不想伤到他。
他这一刀本来没有向秦逍身上劈去,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秦逍身形闪动之时,让所有人都看的清楚,沈度这一刀恰恰是往秦逍的脖子砍去。
沈度也已经察觉到情况不对,想要收刀,已经来不及,脸上变色,也便在此时,却听得秦逍大叫一声,沈度的大刀距离秦逍脖子咫尺之遥,秦逍已经再次闪躲开去,沈度这一刀便劈了个空。
他心下一阵轻松,幸亏秦逍反应快,否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刀砍断了大理寺少卿的脖子,自己肯定也难逃惩处。
可是还没多想,却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扭头瞧过去,却见的刀光如电,甚至没有看清楚,快刀锋锐,已经从他脖子上砍过,一颗首级已经随着血光直飞出去。
金乌刀竟然在瞬间砍下了沈度的脑袋。
无头尸首在神策军官兵惊骇的目光中,晃了一晃,往前栽倒在地,那颗首级落在地上,双目暴突,这一刻兀自不相信秦逍竟然一刀边让自己身首分离。
死一般的寂静。
秦逍却是喘着气,一脸惊恐之色,退了两步,看着扑倒在地的尸首,终是颤声道:“他.....他要杀我,他要砍死我!”
费辛和宇文承朝也都已经下了马,上前一左一右扶住秦逍。
“大人,你这也是无奈之举。”宇文承朝叹道:“沈度出手狠毒,要一刀砍杀你,你若是不反抗,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了。”
费辛也是苦笑道:“沈度太冲动了。他没有圣旨,擅自抄家,虽然有劫掠民财之罪,但此事还要详细彻查,即使真的定罪,也未必会是死罪。可是他心下畏罪,竟然对少卿大人下此狠手,幸亏大人反应及时,否则真要被他所害。”
神策军官兵眼见得沈度竟然被一刀砍杀,既惊又怒,但一时间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宇文承朝和费辛二人一说一搭,沈度之死,却似乎是沈度先向秦逍出手,欲置秦逍于死地,而秦逍武功略胜一筹,绝地反杀,这才死里逃生。
官兵觉得事情不对,可是方才沈度出刀一瞬间,差点砍断秦逍的脖子,如果秦逍不是闪躲得快,现在人头落地的只怕是这位秦少卿,所以若说沈度对秦逍下狠手,却似乎又是事实。
“我不想杀他。”秦逍苦笑道:“我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下死手,情急之下,这才反击,手上力道没控制住,竟然杀了他......!”一脸懊悔之色。
力道没控制?
不少官兵心下直骂,你这一刀不但出手的位置准确无比,而且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费辛立刻道:“大人,此事也怪不得您。再精锐的军队,也会有害群之马。沈度趁叛军祸乱,带人趁机劫掠民财,咱们身为大理寺官员,自然是要过问。可是沈度竟然无视大唐律法,拔刀便砍,如此嚣张跋扈,目无法纪,朝廷知道,那也是容不下他。”
宇文承朝却已经扫视神策军官兵,沉声道:“尔等是否也要效仿沈度,无视大唐律法?”
官兵们面面相觑,一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听仔细了,将兵器放下,束手就擒。”费辛高声道:“此案大理寺必然要彻查,你们是受人指使还是利欲熏心,都会有结果。如果只是受了沈度的唆使,奉命行事,我们也会斟酌行事,不会强加罪名在你们身上。但是如果你们还要反抗,那就是无视大唐律法,意图兵变,忠勇军平定江南之乱,不但要将叛军剿灭干净,即使官兵作乱,也绝不留情。”
沈度即死,面对十倍不止的忠勇军,神策军官兵无可奈何,只能放下兵器。
宇文承朝也不客气,令人将这近两百号人全都绑了。
神策军官兵心中恼怒不已。
从来只有神策军骑在别人头上的份,谁能想到今日竟然被一群连正规军都不是的乡勇绑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委曲求全,这事儿等安兴候知道,这帮家伙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秦逍令人将囚车打开,放了卫家老幼出来。
卫老爷本以为此番卫家必然是难逃大劫,却想不到半道竟然杀出来救兵,一时如在梦中,倒是两个儿子扶着卫老爷来到秦逍面前,二话不说,已经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秦逍倒也不客气,淡淡道:“你们是否参与叛乱,尚未可知。苏州钱家作乱,江南七姓自然是有人牵涉其中,卫家虽然不是江南七姓之一,但听说你们与他们走的也很近,如果查到你们参与了叛乱,你们依然难逃一死。”
卫老爷这才抬头道:“大人,卫家确实与七姓有来往,但都是生意上的往来。大人知道,江南的贸易,几乎都是被江南七姓把持,要想做点生意糊口,自然要与他们有来往,否则在江南地面上寸步难行。我们这些年与江南七姓的生意往来确实频繁,这并不讳言,可是恕小老直言,江南任何一个商贾,如果与江南七姓没有关系,那是绝无可能。”
“正是如此。”身边中年人道:“小人卫仲,家父年事已高,这些年卫家的生意都是由小人一手打理。小人也经常前往杭州,苏州也没有少去,大人有所不知,江南商会每年都会在杭州举行集会,包括江南七姓在内的江南商贾,俱都会云集杭州,所以整个江南的商贾与七姓都有接触。可是我们除了生意上的事情,在其他事情上极少往来。小人虽然驽钝,却也知道商贾最忌讳的就是参与政事,所以出门在外,也从不与任何人谈论国事。”顿了顿,肃然道:“苏州钱家叛乱,我们事先毫不知情,直到苏州叛军四起,才得到了消息,知道此事过后,我们还准备向官府捐献银两,有钱出钱,要将苏州叛乱平定。”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起来说话吧。”
卫仲二人急忙扶起卫老爷,秦逍这才问道:“沈度抄没你们的宅子,是否没有拿出任何手令?”
“没有。”卫仲面带怒色:“昨天黄昏,他们突然登门。杭州这几天许多士绅商贾都被抓起来,听说杭州城内宛若地狱,每天都有人被拉到市集砍脑袋,我们也是心惊胆战。可是想到我们对朝廷一片忠心,寻思官军总不能滥杀无辜。可是他们登门之后,我们便知道大事不妙。我们拿了一万两银子送给沈度,只希望他能高抬贵手,饶过我们卫家......!”摇摇头,苦笑道:“他收了银子,却还是让人将我们一家老小全都抓了起来,宅子铺子也全都抄没的干干净净......!”
“只抓了你们卫家的人?”秦逍皱眉道:“嘉兴的士绅可不止你们一家,为何没有动弹其他家族?”
卫仲道:“我们卫家算是嘉兴第一世家,铺子最多,生意最大,拿我们第一个开刀也是理所当然。”顿了顿,才轻声道:“小人觉得,杭州那边神策军还没有处理好,一时腾不出手在嘉兴动作。不过他们担心嘉兴世家会逃走,所以先派了一队人马将我们卫家抓过来,他们在嘉兴城内还留了近百人,我们出城的时候,嘉兴府衙的衙差已经封锁了城门,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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