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有两类兵种,一个是具装甲骑,一个是轻骑。轻骑较多,约七百骑;甲骑较少,有三百骑。轻骑里边,又拣出了两百个骑术高超的,遵从莘迩的变革,专组一营,便是“飞骑”。
七百轻骑中的五百骑,平均分配给了南北两垒;两百飞骑和三百甲骑,则在东垒。
麴球传下军令,叫张景威、王舒望固守北垒,命受秦兵攻击最弱的南垒邴播部,择精卒、骑兵备战,然后,他留下本垒的步卒守御,率飞骑与甲骑在垒下列阵。
麴球乘坐战马,重甲横槊,仰望垒墙。
垒墙上的军吏密切关注着北垒的形势,不断地探头朝下,向麴球禀报。
“苟雄部还没有动!”
“秦阵的抛石车停下了!”
“秦阵动了!”
“苟雄出阵了,约骑千余徐行压阵,步卒三四千在前,奔攻我北垒!”
“秦虏的前锋已至北垒,搭竖云梯,使用撞车,与我北垒接战!”
“啊呀,王参军的军旗倒了……”
“……又竖起来了!”
北垒陷入近战,敌我士卒的喊杀,撞车冲击垒门、垒墙的响声,随着下午的热风飘到东垒此处。不用垒墙上的军吏再传报,麴球也已经能够想象到北垒眼下的战局,会是有多么的激烈。
兜鍪盖住了麴球的面孔,只露出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然从他的声音可以听出,他的情绪应是十分的平静。在等北垒开战了差不多两刻钟之后,计算时间,屈男虎、屈男见日也应该已经到了秦兵的阵后,麴球轻巧地举起长槊,说道:“开门!”
北垒的辕门打开。
麴球一马当先,策骑骋出。
余骑跟涌而出。
辕门附近,有数百的戎人步卒刚替换下前一支的攻营部队,猝不及防,一下就被麴球等骑冲了个零落。冲在前头的都是甲骑,不惧戎人的兵矢,在麴球的叱喝率领下,远以槊刺,近以刀砍;飞骑从后放箭。这股戎人部队支撑不及半刻,丢下云梯,舍弃撞车等器械,溃乱而逃。
……
秦兵主阵。
蒲洛孤、蒲獾孙、季和等看到了这一幕。
蒲獾孙说道:“其营北垒将破,覆亡就在须臾,麴球为救北垒,因遂袭战。谚云:狗急跳墙。他,就是这条跳墙的狗啊。无非垂死挣扎。只要把他击败,我军就可全胜了!”
蒲洛孤同意蒲獾孙的判断。
他调兵遣将,派出了帐下最有勇名的战将仇公台,与之精骑两千,命往迎击麴球;又遣战将苟甲、石萍等各引兵包抄。
……
麴球引部越过沟堑,打望对面的秦军动静。
只见秦阵经过短暂的调动,一支估摸有两千上下的骑兵披甲上马,出了阵地,驰向自己。
紧跟着,又有三四支数额不等的兵马,有的约千余,有的约数百,出阵向南北方向散开,随之,往自己的两翼扑来。
麴球手下只有五百骑兵,来与他战的秦兵总共将近五千。
好个麴球,夷然无畏,笑与左右,说道:“那支正面冲向咱们的,想是虏兵的精锐。汝等看我为汝等射落其将!”放了长槊在鞍侧,取强弓在手,拍马引众前趋。
两军都是骑兵,平坦的原野之上,战马践踏土地,势如一大一小的两股铁流,高速度下,没多久就碰面了。
敌我骑士都把长槊夹起,眼看就要对撞。
还有一箭之地的时候,麴球找到了仇公台。
仇公台是蒲秦的勇将,打起仗来,从来悍不畏死,一向身先士卒。这次也不例外。他冲锋在两千铁骑的第一梯队中间。麴球瞧到他的同时,他也瞧见了麴球。
——两人尽管互不相识,但从铠甲的华丽和精良,却各能判断出对方必是敌军的主将或要将。
仇公台半握骑槊,盯紧麴球,稍微拨转战马冲刺的方向,对着麴球如狼扑兔地冲了过去。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仇公台仗着甲厚,根本不理。为了视野的开阔,他没有戴麴球戴的那种兜鍪,脸颊露出在外。那箭快如流星,他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已然射中了他的左脸。仇公台痛呼一声,翻身堕马。
战斗将起,主将坠地。
后头的秦骑要么慌张来救,要么手忙脚乱地拽马停下,或者偏向两侧,以免踩到了仇公台的身上;要么心胆俱裂,顿失斗志。
……
麴球左右齐声欢呼:“将军神射!”
麴球从容不迫,收弓扬槊,笑道:“汝等且从我破贼!”
仇公台部已乱,哪里会再是士气高昂的麴球部对手?
麴球引部如矛直刺,将仇公台部冲散,复如卷残云,冲战三番,将之杀得四处溃逃。
意图包抄麴球两翼的苟甲、石萍等部,这个时候,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近前了。仇公台部乱成了一团麻,到处都是乱窜的骑兵,敢靠近一点,他们的阵型也要被冲乱。
……
秦军本阵。
蒲洛孤、蒲獾孙、季和等相顾失色。
高台上的巫师、巫婆们目睹了仇公台部与麴球部战斗的经过,歌舞也为之一停。
蒲獾孙说道:“这、这……。”
蒲洛孤喃喃说道:“这不是跳墙之狗,是下山之虎啊!”
季和注意到本阵的兵卒起了一阵阵的惊动,急忙进言,说道:“晋公、燕公,当速令仇将军等部暂退,并当严令他们,向本阵南北撤退,不得动我阵脚!以免败骑乱了本阵!”
蒲洛孤回过神来,赶忙传令。
便在此时,骤闻得高台上的巫师、巫婆们惶恐叫喊。
众人拿眼去瞧,高台下出现了一个大洞。
两个披发的戎人当头,不知有多少的定西甲士跟随他俩,从洞中爬出。数百只麻雀被这些甲士放出,麻雀的脚上系了火种,叽叽喳喳地到处乱飞,飞到处,燃起片片火光。
那两个带头的戎人便是屈男虎、屈男见日。
他两人俱披双甲,左挟步槊,右捉环首直刀,跟从他二人出洞的甲士们,悉携臂弩,持短刃。
屈男虎朝高台上瞅了眼,发现是群巫师、巫婆,命冲上边射了一片弩后,就不再去顾;蒲洛孤等所在的地方离这里较远,也不去管;洞西百步外,是秦军的主阵,屈男虎父子领兵杀去。
……
望见杏雀高飞,知道屈男虎父子已到了秦军的阵后。
麴球传令,叫掌旗的牙将挥动大旗。
垒南的邴播远望见之,即率选好的精卒、骑兵杀出营外。
麴球亦带部舍了溃逃的仇公台部,击向秦军的本阵。
……
秦军本阵。
高台上的巫师、巫婆死伤泰半,余下的惊恐大叫:“神兵、神兵!”
秦阵士兵军心大乱。
……
外是麴球,内为屈男虎父子。
内外共击。
秦阵几溃。
亏得苟雄及时收兵,率骑来助,这才没有造成更恶劣的后果。
麴球不肯就走,说道:“屈男虎父子尚在贼阵,他父子为我死战,我焉可弃之?”引部数冲秦阵,与苟雄部交战三合,救出了屈男虎父子及剩余的甲士,这才施施然地撤退还营。
邴播没能冲动南垒外的秦兵阵地,也归还营中。
……
一日大战,秦兵没有占到丁点的便宜,还差点被麴球攻破本阵,士气沮丧。
蒲洛孤、蒲獾孙、苟雄在之后的七八天内,勉强又发动了几次攻势,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这天,传来军报。
麴爽已克武都、阴平,迫使冉兴杨氏投降,北上回援麴球,距球营与秦营不到一天的路程了。
麴硕也果如季和所料,派出了援兵来助,已经渡过黄河。
球营未下,冉兴已失,敌援很快就要到达。
蒲洛孤等商议半晌,末了,只得接受现实,决定撤兵。
季和说道:“麴爽性躁,新得冉兴,志气必然正是高时,闻我军退,定会来追。我有一计,也许能够使我军转败为胜,……。”
苟雄大怒,说道:“咱们是没打下球营!但麴球也没能解围,赢了咱们啊!何来的‘转败’?”
季和说道:“是,是。咱们没败。”纠正了下用辞,继续刚才的话头,“也许能够转僵持为胜。”
蒲洛孤问道:“何计?”
“我军装作撤退,设伏於道。待麴爽来追,大破败之。麴爽既败,麴球本已强弩之末,一定无能为也了,唯有弃营。球营我已得,西阻麴硕援兵;冉兴才陷,民心未定,麴爽忙於救援麴球,也不会在冉兴留下太多的兵马镇守,我军再南入冉兴,说不得,冉兴也可因此拿下!”
蒲洛孤拍手称赞,说道:“卿此妙计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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