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城衙署教谕甚至自题对联:“百无一事可言教十有九分不像官。”
卢小闲以一县之令的身份屈尊拜访县学教谕,这让倍受冷落的教谕感动不已。
卢小闲用三寸不烂之舌,将对读书人的崇敬和对教谕的崇拜之情,滔滔不绝一一道来。
县学教谕哪曾受过这等礼遇,感动的差点落下泪来。
当然,卢小闲不会只来虚的,还给县学拨了两千两银子。
这下可不得了,教谕顿时嚎啕大哭起来,要知道这三年下来,县衙给县学拨的银子总共加起来不还到两百两。
有了这些铺垫,卢小闲向教谕提出,让县学的那些学子们轮流到县衙六房历练历练,教谕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有了吉温和王书吏的指挥口授,有了县学学子的们的执笔,门房照常运转起来,一道道公文从衙门发出。
这下,王桥与告假的书吏们傻眼了。
让他们更傻眼的事情,还在后面。
三天期限一过,卢小闲贴出告示,向全县征召愿意做县衙书吏的人,只要经过正式考试,便可成为正式书吏。
消息一传出,在告病的书吏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不是被人砸了饭碗吗?
书吏们齐聚到王桥家中,让他给大家出主意。
王桥本想着以此要挟卢小闲,谁知卢小闲却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不仅六房运行自如,而且还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
王桥此刻已经乱了心神,哪还能给众书吏出什么主意。
见王桥靠不住,有些书吏坐不住了,也顾不得再理会王桥,赶紧来到县衙求见卢小闲,希望能恢复以前的差事。
谁知卢小闲却根本不见他们,只是让人告知,他们已被辞退,若想再进县衙,只能参加考试,通过了考试才能录用。
做了这么多年书吏,现在却要考试才能录用,这让众书吏觉得很失落。
就在众书吏左右彷徨之际,他们又得到了新的消息:告示张贴之后,竟然有两百多人报名,第一日经过考试便录入了十多人。
这下众书吏彻底坐不住了,他们都在六房待过,县衙六房总共需要多少书吏,他们比谁都清楚。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天,书吏的的位置便被占满,哪还有他们的份?
书吏们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纷纷报名参加考试。
他们这么多年不是白做的,考试比那些从没在县衙做过的雏们,自然有优势,大多都考上了。
三十四名书吏很快征招齐了,王桥点的这把火,仅仅几天便被卢小闲熄得连一点火星子都没剩下。
卢小闲给新召的书吏训话,不外乎让他们好好干,干好了大家每个人都有好处。
书吏们很容易便联想到卢小闲做县尉时,给三班衙役捕快们多发的银子。
直到这时,书吏们才真正觉得,之前的做法傻的离奇,干嘛要跟王桥胡来呢,跟卢小闲干不也挺好吗?
人都是现实的,一旦想法变了,一切都会变。
书吏们看卢小闲的目光都不一样了,王桥早已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县衙书吏名额有限,告病的书吏下手早的重新回到了县衙,犹豫不决的书吏则彻底失去了饭碗。
就在这些人后悔不已的时候,县衙传来的一个消息又燃起了他们的希望之火:县衙的书吏与捕快每三个月考核一次,排在最后的四人要被辞退,再考试录入新人。
没有进入县衙的那些书吏摩拳擦掌,等待三个月后重新考试,而进入县衙的人也更加努力,谁也不想在三个月之后的考核中成为最后四名,那意味着他们将失去饭碗。
卢小闲应对王桥要挟的一系列做法,让县衙中的风气陡然一转。
……
“堂叔!”王桥恭恭敬敬地立在王书吏面前。
王书吏瞥了一眼王桥道:“怎么?知道错了?”
“我知道错了!”王桥垂头丧气,“有堂叔帮着他,我永远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从王桥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怨气和不满,王书吏皱眉道:“你以为县令大人的这些手段是我教的,那你大错特错了!”
“不是堂叔教给他的?”王桥瞪大了眼睛。
“我只是在六房给县令大人帮忙,就算没我的帮忙,县令大人也不用发愁。那个吉温是个人才,六房的事务没有他不精通的,如山一般的案卷账薄,两个时辰他便能全部处理了,而且没有任何差池!”
“卢小闲来曲城就带着吉温,莫不是他早就想到了有这一天?”王桥狐疑道。
“这就是县令大人的高明之处,好比两人对弈,一般人只能想到眼前那一步,高手或许能多想两步或者三步,可他却能从第一步想到最后一步,与这样的人对弈,焉能不败?”
听了王书吏的话,王桥不言语了,若卢小闲真像王书吏所说的那样,那就太可怕了。
“不说别的,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我或许可以想到临时先让六房运转,但绝想不到逼着众书吏参加考试这一招。”王书吏心悦诚服道,“可能有一点你还不知道,考题是我出的,第一天录入的十来个人,根本就不是做书吏的料。我向县令大人建议不予录用,但县令大人却执意要录用他们。当时我不明白,现在明白了,他的目的不是真想录用这些人,而是为了让那些告病的书吏们知道。果然,书吏们见这个阵势沉不住气,纷纷前来考试。县令大人再次给了他们机会,他们怎能不感恩戴德?这些人今后只会听县令大人的,绝不会再听你的了!”
王桥哑口无言,卢小闲这手做的太狠,自己是彻底完败。
“更绝的是,每三个月都重新再考核,最后四名被辞退,你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吗?”王书吏问道。
王桥茫然地摇摇头。
他突然觉得很沮丧,卢小闲出招自己根本看不明白,更别说应对了。
“毫无疑问,每次的最后四名肯定是最早录入的那些雏儿,他们没在县衙待过,哪能考得过老书吏。这样考几次下来,最终六房的人还是原来的那些书吏,他们对县令大人的忠心,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县令大人已经牢牢把控住了县衙,谁也无法再兴风作浪。”
王书吏话说的如此透彻,王桥就是再傻,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他长叹一声:“看来我注定要在主薄的位置上终老一生了!”
“我看未必!”王桥摇摇头道,
“堂叔,你这是何意?”王桥不解地看着王书吏。
“卢小闲突然出现在曲城,不到一年便做了县令,依他的才能和心计,必定不会在曲城长待!”
王桥心中一动,看向王书吏:“堂叔,你的意思是说,先应付着卢小闲,等他离开曲城之后,我就有机会了!”
“不,你错了,你若只想应付他,根本就不会有机会,我是让你全力辅佐县令大人!”
“全力辅佐他?为什么?”王桥突然放大了声音。
王书吏略带失望地看着王桥:“你只有全力辅佐他,得到他的赏识,他才会考虑到你。将来他要离开,你若想留在曲城,他可以推荐你做下一任县令。你若想要有更大的发展,可以跟着他离开,若我没估计错,他下一步可能要去天子脚下!”
“什么?他会去长安?”王桥咽了口唾沫,对卢小闲的认知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去长安对他并非难事,他只不过是在等待机会罢了!”
王桥弱弱地问道:“若我不辅佐他,会有什么后果?”
王书吏不客气道:“只有一个结果,回家休息,留出位置给更合适的人!”
“我是堂堂朝廷命官,不是他想拿就拿下的!”王桥争辩道。
“朝廷命官?”王书吏冷冷道,“曾牧野也是朝廷命官,还是正七品,比你的品秩要高,最后是什么结果?你再想想,他能从捕快做到县令,你一个小小的主薄,他难道会放在眼里?”
王书吏的话,像一把利刃,直扎向王桥的心窝。
王桥哑口无言,垂下了脑袋。
……
做了县令,卢小闲自然不能再住在吴仕祺那里。
卢小闲搬进了县衙内宅,这里曾是曾牧野住过的地方,现在归卢小闲了。
王桥来到县衙内宅,见到卢小闲。
卢小闲似笑非笑地瞅着王桥:“王主薄的病好了吗?”
“好了,好了,多谢县令大人记挂!”王桥惶恐道。
卢小闲压根不提王桥鼓动书吏告病之事,就像从没发生过这事一样,他问道:“这么说王主薄已经能办差了!”
既然卢小闲不提之前的事情,王桥当然也不会提。他学聪明了,牢牢记住王书吏的话,不敢得罪卢小闲半点。
王桥恭恭敬敬道:“有什么差事,请县令大人尽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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